云黛望著那坐于龍脊之上的少年,不知是否是因為失血過多,她竟有一瞬間的茫然。
也是在這一刻,她清晰地明白了前世和今生的界限。
前世她穿過風息之氣,來到龍軀身前時,這少年并未出現在她面前。
事實上,古往今來進入錐心崖拔醉流鳶的人很多,可斬月卻從未現身過,甚至于任何一本有關于醉流鳶的典籍上,都沒有過關于他的記載。
云黛那時滿身的傷痕,卻強撐著爬上龍脊,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那把劍,她的身體幾乎完全被風息之氣撕碎了,血不停往外涌著,很快就打濕了劍柄。
直至她即將因重傷而失去意識時,那艷麗如妖魅般的少年才終于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即使許多年后,云黛仍記得那天,那少年站在她面前,鎏金色的眼眸中似映著清冷的月光,他疑惑地看著她被廢掉的右手,又看著她握著劍柄的左手,問出的第一句話卻是
“你是想要馴服我嗎”
往事如水中月,飄飄搖搖、一觸即潰。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坐于龍脊上的少年就出現在了云黛面前,他一步步向她走來,最終在她面前站定。
血從云黛的指尖躺下,滴在地上,如綻開的艷色花朵,少年的目光也停在了她那完全被血打濕的左肩上,神色很是異樣。
云黛有些理解不了他在想什么,因為他那雙金色的眼眸中劇烈燃燒著的情緒似是憤怒
她不懂他在憤怒什么,他總將情緒藏得很深,像鋒利劍刃上泛出的銀雪,一切的感知都仿佛只是她恍惚間產生的錯覺。
他的視線慢慢在云黛的左臂上移動,最后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那片衣衫之下有一處洞穿傷,是昨日云黛與圖秋冶和南宮明洋打斗時留下的。
終于,少年再次看向了云黛,他問道“誰干的”
他的聲音很冷,也不知他是真的在生氣,還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這副冷漠的性情。
“是我自己不小心”云黛的聲音有些發抖,她極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
云黛從來不是一個會去怪罪對手的人,要怪就怪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如果足夠強,她也不會受傷。
只是她想不明白,斬月現在對她的態度算是什么
無論是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的風息之氣,還是他在她主動闖入此處時,主動來見她
他對她的態度好到出奇。
完全不似前世那般,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風息之氣割得滿身傷痕,幾乎要因流血過多而死在這里。
就算后來,她真的拔出了那把劍,斬月面對她時,也鮮少流露出太大的情緒,甚至于,即使他作為劍靈與醉流鳶相生相伴,和她日日相處,他們的交談也不算太多。
云黛自己也不太清楚斬月對她到底是什么態度,若說他不喜歡她,那他起初便不該自愿
成為她的本命劍,可如果說他喜歡她,那他又與其他劍面對主人時的狀態完全不同。
前世與今生的不同,云黛只能想出一個解釋,那就是,今生的她已經成為了劍主,就連劍冢中的其他劍都會因她的到來而齊齊震鳴,醉流鳶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劍,他也同樣會向往成為劍主的本命劍,所以斬月才會突然對她這副態度。
這個想法很莫名的讓云黛稍有些不是滋味,她抿著唇,想向前走一步,可是她大概真的流了太多的血,一腳邁出后,她的身體竟完全失去了感知,她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栽到了下去。
在她真正摔到地上之前,一雙胳膊環了上來,將她緊緊地摟住了,那之后,云黛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云黛做了個夢,夢中她又一次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孤身一人跳入了錐心崖的那日,一道道風息之氣從她的皮膚上刮過,留下深深的血痕,帶來尖銳的疼。
她以第二境的修為,強撐著一步步向前走著,等她真正穿過風息之氣,來到錐心崖深處時,她身上那件雪白的萬仞閣門服,已經完全被鮮血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