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軍如今糧草輜重,不破撫西便只有一死,絕無退路。公孫既明明知死局,仍以身為棋入局。
因為他的身體經不起耗了,他一死大雍后面并無忠臣良將,必將亡國,因此他破釜沉舟,以國運問天,天接連答否,仍戰。
天下了些小雨,第一日倒也并未打起來,只是互探虛實,公孫既明派了幾個小叫陣,聶照也點了幾個年輕的迎戰,到傍晚雨淅淅瀝瀝下來就都鳴金收兵了,各自安營扎寨。
阿泗還覺得驚奇呢,怎么一見公孫既明,聶照這嘴賤地毛病就徹底好了,倒是多了幾分恭敬,夜間有雨不宜在外用餐,他壓下一肚子的話,從伙房挑揀了些食物給聶照送去,只是進去沒見他影子,守營帳的門侯說主君不在,明早上才回來。
“哦。”阿泗點點頭,怕東西浪費,將它們都分了下去。
夜中急雨,寒光鐵衣,一路冷津津地反著光,他進來時解下甲胄,隔著地毯都發出悶響。
姜月聽到聲響,擱了筆,起身過去,見聶照身上半干半濕的,急忙拿了軟布過去問“怎么突然回來了”
聶照進門不順地踢了腳放著細口汝窯瓶的架子,見瓶子真要掉下來了,抬手扶了下,說“心里亂。”
“亂什么”姜月問他,坐回地上,順手揚了揚自己手里的信,“我剛正給你寫信呢。”
聶照湊過去,枕在她腿上,直接拿了來看,眉眼間的郁氣減淡許多“算你有良心,還知道給我寫信,我看看寫的什么。”
“就這”他看完,仰頭挑眉,“怎么一點問候的話也沒有你就不想我”
“才出去一天想什么”姜月揉揉他的臉,“哥說送去的婦孺都安頓好了,我寫信主要想告訴你這件事,還有兩地主要官員的女眷,也都分開安置了,現在情況不好,不能起半點差池。”
他們本計就是將蒼南作為后方,撫西演化為戰場,逐漸消耗朝廷的兵力,每次和蒼南的摩擦,都會偷偷送一批婦孺過去安置,那些官員的女眷,既是保護也是人質。
聶照點頭“嗯,你辦事我放心,希望這一切能早些結束。”他說著,臉色一變,把臉埋在她的腿上;“姜月我頭疼。”
姜月連忙放下書,問他“是不是淋雨淋的我去給你煮姜湯多放些糖。”又用干的棉布給他擦一擦。
“不是,是頭發編的扯著頭皮疼,我感覺腦仁都要被揪出來了。”聶照摸摸自己的頭發,冰涼絲滑,像綢緞似的。
以往聶照的頭發要么攏在后面,要么高高梳成馬尾,不過都是松松的,并不嚴
實,這樣既舒服也好看,夜里散發梳洗時候更方便,但是要打仗了,就不能這樣梳了。
一打起來,十天半個月都洗不上澡,更顧不上頭發,最重要的就是方便,好清理,透氣,所以大多是編成細碎的小辮子緊緊總上去,能防止灰塵鉆進頭發里。
聶照的頭發極好,陽光下泛著鴉羽一樣的絢爛光澤,攏起來有姜月手腕那么粗,他們昨晚對著鏡子,細細編了一整晚,才將他的頭發用牛皮裁成的細絲盡數編起來,再勒成個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