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如同祈禱,但不容反抗。
它像最溫柔的刀刃,看似傷人不深,細微的傷口卻恰恰切入了最致命的地方。
雪白的天鵝降臨,帶來的卻不是福音,而是無窮無盡的靜止和不詳。
白瀨的身軀上有黑色的泥在攀爬,蠕動。
在他動彈不得時,它們遽然從后背冰涼地貼上來,宛如一層密不透風的膜,又冷又濕,向前拉伸,悶住他的口鼻,幾乎是在一瞬間把他嚴嚴實實地包裹在其中,裹成了個黑色的人形。
呼吸的權利被奪走,哪怕他拼命得像魚一樣翕動開張著肺部,也不能得到更多的空氣。
當白瀨的生命受到最根本的威脅時,他像是每一個具有強烈求生欲的普通人般露出最可憎可悲的模樣
灰白色頭發的少年臉部扭曲變形,眼淚和鼻涕卻連流都不能流出來。
這些詭異如活物的泥,讓他的身體表面像是得不到水分的海葵,每一個細胞都在干涸,宛如被吸走了活性,身體機能也停止了所有的運作。
漸漸的,他開始連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只有大腦還在急速地,出于恐懼本能地思考。
白瀨沒能回頭。
但他在被黑泥吞噬前,通過房間里的鏡子看到了來者的面目。
光潔的鏡面中,神色哀戚的少女扇動著那雙白色的翅膀,半透明的羽毛在空中飄落,泛著淡淡的光點,讓她宛若獨自站立于冰面上,翩翩起舞的幽靈。
她不屬于人間。
來自冥府的天鵝有著一頭白發,桂花冠落于她的頭頂,黑紗蓋住發尾,雙眼被白色的綢帶蒙住,不被允許注視這個世間,卻有無形的目光穿透那層綢面,四面八方都逃不開她的感知。
她的裙擺輕盈而漆黑,胸口別著一朵豐盈欲滴的白玫瑰,上面噴濺上了點點血跡。
而她的手中,拘著一束蒼白的水晶蘭,低垂而毫無生機,像是鬼魂握在她的掌心。
她是誰她是誰
能做到這種可怕程度的只有異能力者了吧
羊組織怎么可能被外面的人混進來
中也,中也在哪里為什么這么慢快來救救他啊
不對他忘了。
中原中也被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支走了。
他本來是想趁機偷偷把這個中也帶回來的女孩子處理掉的
想到這里,白瀨像是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意識到是自己親手把唯一可能拯救自己的人給支走,生的希望被自己掐滅后,他心頭的懊悔在一瞬間攀升到了極點。
好痛苦,好痛苦。
痛苦得他都分辨不清自己是否還活著
又或者,他還有必要活著嗎
白瀨感覺到自己應該死了幾次,又不知道為什么,慢慢回復到有呼吸的狀態,他便只能在死和生之間反復顛倒錯位
當黑泥慢慢松開他的時候,他的整個身體表面都如同被毒針刺了一般,麻木到無法動作,肌肉都在細微地錯位和痙攣。
白瀨像死狗一樣癱趴在地上,冷汗后知后覺地流了滿背。
看到那道幽靈般的身影向自己靠攏,他幾乎嚇得肝膽俱裂,勉強地抬起頭,嚅動著嘴唇,“別殺我”
說完后,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冥府的天鵝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分給白瀨,跨過他身側,走到距離少女最近的位置,翅膀溫順地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