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飲雪只是庶出旁支子弟,沒人會為他出頭。
他聽了這句話,垂落的細密眼睫微微抬起,聲音冷淡如冰“眼中只有阿堵物,也算眼光”
阿堵物指的是錢。
似乎對上劇情了薛玉霄的半顆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起碼這個節點才算剛剛開始,女主人都不在京兆,她們兩人的斗法也就無從談起,不過這梁子是已經結下了,那個被悔婚的婚約對象,自然就是女主。
“可你就是用阿堵物買來的。”薛玉霄道,“五萬錢,兩百匹絹,頗有身價。”
在濃艷的吉服袖中,他的手指陡然收緊,指節繃得發白。
“這是很多郎君一輩子都掙不到的身價。”薛玉霄起身,從食案上拿起空杯,自說自話地倒了兩杯酒,“上一個身價比你高的郎君,我將他的皮剝了下來,做了一面鼓。”
原主可是真干過這事兒。薛玉霄放在嘴上說說,借此嚇唬嚇唬他,最好能讓男主害怕得安分點兒。
裴飲雪凝視著她,沉默不語。
薛玉霄將玉石酒器送進他的手中“之前我醉了,合巹禮沒與你喝。”
東齊的婚俗當中,合巹禮原本是用纏著絲帶的瓢來共飲,因為郎君們大多不勝酒力,逐漸改為玉杯,儀式中跟交杯酒頗為相似。
裴飲雪望著她道“薛三娘子,在下”
他沒叫妻主,這犯了忌諱。
薛玉霄“你有話說錯了。”
裴飲雪再度靜默。他看著薛玉霄挽了一下袖子,玉杯繞過來,她滿不在意地一飲而盡,并未追究他方才的失言,仿佛他預想當中的雷霆之怒根本不會出現。
她在想什么
薛玉霄補完了合巹禮,將濕了袖子的外披脫下來。東齊的女子服飾不算繁重,銀灰色的外披一脫,露出她肩上薄如飛煙的輕紗。
她沒察覺,在現代時冷了就穿熱了就脫,常識還沒同步跟上來,跟著爬上漆木床。
裴飲雪呼吸一滯,一道豐盈年輕的女子身軀就從身側掠過,很隨意地伏在床上,嘗試般地滾了滾大床。
床板震動。
他喉結微動,身形卻愈發凝固了,沒有一絲要回頭看她、侍奉妻主就寢的意味。
他不動,薛玉霄也沒想起來這一茬兒。她第一次睡這種床,源自于文物愛好者的好奇心又上來了,忍不住伸手抽開活動屜板底下的小柜子,跟裴飲雪搭話“這被褥怎么鋪”
自然是夫郎給她鋪。
裴飲雪抿唇不言。
“這個玉枕太硬了。”薛玉霄點評,“應該用布帛縫制一個軟的,里面灌上粟米、蕎麥、決明子,還有裴郎君,該同我睡了吧。”
她抬手扯了扯裴飲雪的吉服,就在這輕微的扯動下,一直沉默凝固如冰雕雪塑的男子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把鑲嵌著黃金的短匕,在轉身的瞬間,匕首抵在她的胸口上,那股刺骨的寒意冰涼地沁透肌膚。
刀鋒就落在她的心跳間。
薛玉霄早知道男主是帶刀來的,她甚至知道這把刀是裴飲雪亡父的遺物。在原本的劇情當中,就是因為他這寧為玉碎的性子惹怒了原著里的這位,才被百般折辱。
但她也知道這刀其實傷不了自己。
因為他的人都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