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常年不出宅院的門,怎么知道時下風行的議題”裴飲雪推辭反問。
薛玉霄托著下頷盯著他的臉,眼中帶著一點兒捉摸不透的笑意。她可是知道男主可是整個裴氏最聰穎有慧根的,他的機悟和慧黠可以類比她那個時代歷史上“才可詠絮”的謝道韞,在他容貌被毀之后,常常以帷帽薄紗掩面,坐在屏風后做女主的智囊和賢內助。
薛玉霄的眼神稱不上壓迫,甚至連一點兒威脅感都沒有,這讓一直警備著、時刻面對一只獅子或惡獸的裴飲雪覺得十分不自在,他有一種微妙的、被掌握了的錯覺。
裴飲雪移開視線,垂下眼簾,抬手輕輕捋平衣擺的褶皺,頓了一下才開口“老莊和儒道。儒道多談論語。”
薛玉霄道“你這里肯定有大儒注釋過的論語,煩請裴郎拿給我看。”
裴飲雪又被她說中了,這次他已經不糾結薛玉霄的料事如神,只當她此前在裴氏打探過他的聲名,于是斂袖起身,到窗下的箱篋里翻書。
書都是貴重之物,有他親手用黃麻紙謄抄的,也有絲絹、竹簡材質的絕世孤品,這三箱書是裴飲雪最為貴重的東西,因此翻找得仔細、小心。
薛玉霄朝著他望去。光線柔和地披落在他身上,窗下的松風拂起裴郎衣衫上的帶子,錦帶蹁躚地隨風而動,他的身量很高挑,又很瘦削,冷白的修長手指如同殘霜未盡的梅枝,伴隨著窸窸窣窣地翻書聲
靜謐的這一刻、這一剎那,實在是太美麗了。
薛玉霄突然有點體會到女主的快樂。
裴飲雪很快拿出兩本書交遞給她。
薛玉霄從頭開始看,這兩本對論語的注釋,和她此前在學校看過的王弼的論語釋疑,和東漢馬融對論語的注釋多有重合。她的不放心就在于此她不確定在旁征博引時,會不會引用到這個世界不存在的著作和理論,她必須確認一番。
于是接下來的整個白日,薛玉霄都在理清這些細枝末節,將世上已有的書籍理論記在紙上,方法自然是通過裴飲雪。
書上寫裴飲雪有一顆剔透如冰的文心,他不會在這種事上有所隱瞞和針對,幾乎是有問必答。薛玉霄也用人不疑,只是落在紙面上時,她的毛筆字還是讓裴郎愣了一下,而后抬手輕咳,將彎起的嘴角平復下來,假裝什么都沒有做。
薛玉霄沒有選修過書法課,這手毛筆字說不上丑,就是湊在一起有一種“隨便寫一下”的湊數感,一點兒書道的骨架都沒有,像是一條沒骨頭的蛇趴在紙上。
他這小動作薛玉霄不會注意不到,她正寫到一半,頭都不抬就知道他沒忍住笑,干脆道“明天開始教我練字。”
裴飲雪挑了下眉“我不會寫字。”
他哪是不會寫字,他是連理由都懶得編個好的。薛玉霄依舊沒什么波動,說“那我就把你的兩個侍奴全趕走。”
說著指了指在屏風外添香的兩個少年身影,那是裴飲雪帶來的“陪嫁”,按理來說,如今也是歸她所有的“財產”,她可以隨意處置。
“要寫哪個書帖”
這下薛玉霄笑出來了,她沒忍,笑得非常明目張膽,看來她這可怕的名聲還是有點正面功效的,要是裴飲雪與她接觸久了,就不會相信她真的會趕走那兩個小少年、更不會因為威脅他而做出這種事。
“這不是還挺能屈能伸的么”薛玉霄打趣道,“怎么昨夜差點要了我的命男人啊,真是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