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沁被指著罵了一句,臉色唰得一下嚇白了,當即頓首行禮,俯身道“學生知錯了”
這句話發著抖吐出來一半,她身側那個新來的小吏忽然撣了撣衣服,驚訝好奇地問“真的可以嗎”
她、她她她說什么啊
趙沁感覺一口血都逼到嗓子眼了,她扭頭看去,見到薛玉霄躍躍欲試的站起身。
她一時情急,想要伸手扯住她,結果掌心出汗一滑,沒扯住對方。
眾人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但隨著薛玉霄站起身來,完完整整地露出身上白鷴圖樣,看戲般的女郎們便不約而同地一愣,隨后瞪大眼睛,起身行禮“校書使大人。”
連臺上的說書人都微微一怔,臉色變得稍微有點難堪,她行了個簡單的禮節“原來是薛三娘子,三娘子來到,怎么沒人通傳知會一聲,就這么隨意地坐在臺下,豈不辱沒了你的身份。”
這位講師是蘭臺秘書使,兩人的品級其實是一樣的。
薛玉霄拱手還禮“本想先拜會崔征月崔大人,聽到講師所講的故事,覺得精彩絕倫,所以耽誤了腳步。”
這是一句很明顯的奉承了。秘書使臉色稍霽,覺得也沒必要把一個貴族嫡女得罪狠了,只聽過薛玉霄在清談上有才華,從沒聽說她在故事編撰上文采出挑,于是道“方才我一句玩笑罷了,娘子不必”
然后薛玉霄就在眾目睽睽下走過去了。
秘書使一句話卡在喉嚨里,她看著薛玉霄走到自己身邊,像是第一次接觸講書一樣摸了摸她案上的書卷,上面記載著孫娘傳的諸多要點,還有一個助興的檀板。
“我腹中正有一段故事,還未記錄出版,流傳出去。”薛玉霄不會用檀板,便干脆不拿起來,“請秘書使斧正指教。”
秘書使看著她一副新奇模樣,就知道她是第一次接觸這不是胡鬧嗎想必又是一段乏味無聊、自娛自樂的平庸之作,她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也能讓眾人看看差距在哪兒。
“指教不敢。”秘書使道,“三娘子請講就是。”
她說著后退幾步,坐在了人群當中。
薛玉霄在腦海中搜索片刻,輕咳一聲,聲音并不似尋常講師抑揚頓挫、富有激情,而是溫柔款款、娓娓道來。
“此事起于漢末晉初,在一個名為平安郡的地方,具體的地方人物已不可考,那時”
薛玉霄入蘭臺的事,崔征月是第一個知道的。
她算準了日子,到自己的好友家中,將蘭臺中丞趙聞琴從軟榻上薅了起來,催促道“快走快走,我給你介紹一個奇人。”
趙聞琴睡眼朦朧,酒勁兒未醒,被她薅上馬車,懶怠道“我已有半年不去蘭臺,書院的事都是你們打理,什么人還要讓我見見”
崔征月道“是薛家那位三娘子,她的清談辯難舉世無雙。最近這一個月里,整理出的辯文就有十幾篇,每一篇都另辟蹊徑,真知灼見如此一個有大才華的女郎,居然當了校書使我還以為她必會被軍府征召。”
趙聞琴搖首,道“她是清談辯才,與我們有何干系”
崔征月跟著一怔,一時竟無言反駁,頓了頓,才道“總比讓那些酒囊飯袋空占位置得好。”
趙聞琴笑道“她要是真有你說的那么絕代,軍府豈能放過。可見她沒有在辯文中寫過真正的時務、寫過治國之道。像這樣陽春白雪高來高去的人才,與我們又有何益處呢說不定在我看來,她薛三也是個酒囊飯袋。”
崔征月正欲再說什么,趙聞琴已經向后一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見見她。要是此人平平無奇,你也別打攪我了,新戲文的最后一折,我還沒有想透”
馬車停在蘭臺館閣門前。
趙聞琴被她拉起來,兩人才走了幾步,突然發現今日的氣氛很不對勁此處的管理雖然松散,但平時也有灑掃的仆役、伺候筆墨的小童,但這一路走來,連個人影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