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
崔錦章支著下頷,伸手沾了沾杯底殘余的茶水,寫在小案上,用字問他“那你為何仍是完璧”
裴飲雪看向字跡,呼吸一滯。
他的耳根迅速泛起些許薄紅,坐得反而更加端正,像是一棵披著滿身沉沉大雪的松柏,在充滿壓力的問題下也保持著冷靜和克制,他輕聲道“事出有因,請郎君勿言。”
崔錦章了然,繼續寫“你不行”
裴飲雪瞬間臉紅到脖頸,他的呼吸亂了幾分,又想辯解,又必須克制著聲音,連手指都攏得緊緊的“不是。”
崔錦章想到他的脈象,雖然身患寒癥,但陽氣并不虛衰,確實不是他的問題,便又挽袖,蘸水寫道“她不行”
裴飲雪“”
崔錦章繼續寫下去“士族女郎十五歲就有通房,怎么會不行”
裴飲雪“”她應該不是不行,只是坐懷不亂。
崔錦章更加好奇了,悄悄道“你們到底”
裴飲雪把侍者新呈上來的糕點遞給他。
崔錦章張口咬住,也不問了,專心致志地吃掉東西。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裴飲雪坐在他身邊,簡直有如坐針氈之感。誰也不知道小神醫會不會突然好奇地接著問下去,兩人的關系著實難以解釋幸好崔錦章到最后都沒有再問,只是寫了藥方交給薛玉霄。
至日暮,一整天的社交宴會終于結束,王丞相帶王珩、以及四殿下率先退席。等到幾人走后,其他頗有名望的士族主君也一一離開,眾人方散。
薛玉霄從射箭結束就開始困,用飯后更是只有身體在這兒,靈魂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等上了馬車,她渾身氣力一松,倚在背枕上放空發呆,默默地掏出藥方,開始看崔錦章開的藥。
“冬日紅梅上露水五錢,白梅上露水五錢,梅蕊各二兩。終年不化之河所覆之雪五錢,其河邊春日初發之草三兩”薛玉霄讀到這里,頓了頓,“不愧是海上方,終年不化之河在極北之地,要得到上面的雪,起碼要收復故土,還得往鮮卑打回去。”
海上方是仙方的別稱。
裴飲雪道“不必徒生事端,我的病沒有癥狀,便不算病。”
怎么沒有薛玉霄看了一眼他如今烏黑如墨的長發,再過幾年,他的頭發便會一寸寸化為霜絲,觸摸如撫冰雪,原著中所描述的“白衣白發,冷凜如霜”,距離現下也就是五年而已。至于后續的“其質寒若此,不足以延天命”,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行。”薛玉霄忽然道,“藥方都有了,試試怎么了,把園子里那棵槐樹砍了,我要種梅花。”
裴飲雪聞言微怔,道“為我一人,何必如此。”
薛玉霄道“你如今覺得沒有什么,過了幾年要是小命不保,我豈不是損失甚多,從此失一摯友,別管,聽我的。”
兩人回薛園后,她當即便命人砍樹,將主院的窗前移植為梅樹,交給林叔去辦。
吩咐完此事,薛玉霄更衣洗漱,準備早早休息。她換了一身就寢的輕衫薄衣,隱隱透出衣料下白潤的肌膚,因為數月勤于騎射、練武,所以她的身形照往常要緊實精煉許多,能看出脊背淺淺的肌理線條,一看便知能拉重弓。
裴飲雪給她解下發飾,梳理青絲,薛玉霄便不時埋在他的肩膀上,閉著眼低聲道“崔七還跟你說什么了”
裴飲雪沉默片刻,將她的發尾梳通“說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