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經此一番,她這殺伐果斷的名聲卻愈發響當當。連內侍欽差都斬了,卻可以毫發無損地從大牢里出來,其他人再想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脖頸上的腦袋夠不夠分量。
為了暫時避開李清愁,不與她相見,薛玉霄先去了博陵崔氏在京郊的地盤。
博陵與燕京相近,也有一部分處于淪陷狀態當中,崔氏自戰亂后南遷至此,十幾年來也攢下了不少基業。不必薛玉霄嚴苛查探,崔明珠已經相候許久。
她大多數時候只知玩樂,并不管事。但崔氏認為她與薛玉霄乃是金蘭青梅之交,所以硬是派她過來想要“通融”。然而崔明珠到了,卻全然不提通融之事,只是陪著薛玉霄坐在旁邊清查戶籍、劃分土地,商議保留的一部分隱戶名額。
像這種博陵望族,家底殷實,又是北來之族,即便受到了戰亂沖擊,家中的隱戶也實在為數不少。薛玉霄劃下留京名額,正要跟崔明珠說,轉頭就看見這位崔家大小姐在旁邊逗狗嘶,逗人。
薛玉霄順著她手中的鎖鏈望過去,見到一個溫順男子戴著鎖鏈,伏在崔明珠腿上。他長相清俊,但肩寬腰細,身材很好,胸膛寬闊鼓脹,壓在崔明珠的大腿上輕輕磨蹭。
這絕對是一個在大眾眼中有傷風化的場景。
薛玉霄眼皮一跳,想起穿書前東晉謝安在東山隱居時攜妓出游,西晉石崇斗富時讓侍女勸酒,客人不飲便當場斬殺崔明珠這樣雖然有些放肆,但好歹并沒殺人。
她將留京名冊遞給崔明珠,明珠娘卻擺擺手不看,說“你斟酌就行了,我的眼光還能好過你多虧母親把我派來迎接你,不然我現在還被姨母她們逼著看書呢。”
薛玉霄道“你還真隨性。”
“哎呀,我可聽說你來勢洶洶,誰的面子都不給。再說我本來就不中用,攔不住你也是應該的。”崔明珠笑著撓了撓膝上青年的下頷,她已經把當日一擲千金捧紅的加央忘在腦后了,“明郎已有二個月的身孕,身體強健柔軟,很是舒服,宜做肉枕休息,你要不要摸摸”
薛玉霄倒了杯茶,問“
你的孩子”
崔明珠思索道“不知道啊。我酒后與其他女郎共戲之”
薛玉霄聞言被茶水嗆到,
連連咳嗽。
正在此時,
遠處忽然行來幾人。一個侍從小跑過來跪在崔明珠腳邊,稟道“大小姐,七公子來找您。”
崔明珠面色驟變,慌亂地扔下鎖鏈,將膝上青年趕去一旁,又命令侍從將他擋住,隨后手忙腳亂地撣了撣衣服,裝作正經模樣,嚴陣以待。
崔錦章跟著崔氏家仆走了過來,他還是一件樸素清淡的道袍,全然無陪都男子的半點裝飾攀比之意。要知道陪都盛行病弱俊美之態,許多郎君為了博得如王郎那般的美名,都會敷粉涂朱,簪花以飾,還常常在內帷男子宴席中互相比較,遇到貌丑者,便操心對方妻主的床榻大事在女人面前的羞怯竟然全無半點,只剩下計較競爭了。
崔錦章卻不在意。他的脫俗之質,即便不用裝點也十分過人。所謂“天然去雕飾”,大抵如此。哪怕只穿著一件道袍舊衣,也令人不由矚目。
七郎行至兩人面前,看了看自家姐姐,又望向薛玉霄,行道禮開口“家父不放心大姐獨自出來,怕她不做正事,反而去尋歡作樂,所以讓我前來監督她。可是打擾二姐姐辦公務了”
薛玉霄道“無妨。七郎請坐。”
崔錦章看了看崔明珠身側的地面,他嗅覺極靈敏,一下子就聞到還未散去的熏香草木檀香皆是男子所用之香,用腳后跟想也知道大姐沒做什么好事。他雖無潔癖,但也默默地躲避開,坐到薛玉霄左手邊。
崔明珠知道他大約聞得出,也不好意思叫他,假作積極地湊過來跟薛玉霄商議,實際問得張冠李戴,驢唇不對馬嘴。
崔七看過去幾眼,不由得略略靠近。他身上乃是中藥的微苦微澀之氣,不曾特意熏香,氣息極淡。他低聲道“所留的隱戶名額雖少,但卻將那些家中困苦有疾、孩子尚小的人家留下了這樣已經很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