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如此吵鬧,連陛下回來了都沒有發現。通報之聲淹沒在臣僚們專注的辯論中。薛玉霄坐著聽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有人發覺,猛地戳了戳席邊共事“陛下回來了”
有一人發覺,眾人很快便跟著發現。忽然間,勤政殿內鴉雀無聲,變得極為幽僻安靜,全都悄悄地抬眼看向陛下。
薛玉霄忽然有一種班主任走到班級后窗探頭觀看,然后整個班級瞬間安靜的詭異感受。
過了小片刻,鳳閣眾人發覺陛下唇邊帶笑,神情溫和,比她出去之前的心情好上不少士族眾臣頓時精神一震,上前大陳利弊,對白丁百姓之女也能讀書識字這件事深惡痛絕。
薛玉霄只是聽,沒有開口。對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就在此刻,宮侍忽報“陛下,張葉君張大人依鈞旨監督趙郡均田之令,方才歸來,正在殿外求見。”
薛玉霄立即正襟危坐,把手從御案上拿下來“請她進來。”
士族官員驀然沉寂下去。在她身后,張葉君風塵仆仆、快步行來。
她傷愈之后再度出京,到地方去監督推行政令。由于趙郡是重新歸入版圖的舊土,當地大族乃是朝中花團錦簇烈火烹油的李氏薛玉霄擔心自己將此事交給李清愁,會讓她受到偏私的非議,所以交托張葉君去辦。
張大人秉鈞至公。她被重用之前只有一草廬居住,家徒四壁,最貴重的東西是家中的一箱書和屋后萬竿竹,她受到明主重用,提拔至此,作為欽差巡視地方,這段時日下來依舊兩袖清風,家無余財,可見其身正。
張葉君的
腳步逼近,讓士族女郎下意識避開。張葉君身上那股冷颼颼的塵土氣蓋過了士族衣袖上的熏香,她近至薛玉霄面前,撩袍跪下,伏身一拜,道“不曾辱沒陛下重托,除了登記在側明確屬于大族的土地外,趙郡因戰亂而荒廢遺棄的眾多田陌,我已經按照均田之令分撥給趙郡百姓,令郡守造冊記錄,臣將之收取驗看,深訪民眾,察無違逆之舉。”
她抬起手,身側的侍從俯身叩首,雙手高舉著文冊過頭。宮侍下階接過文書,因為里面的記錄太過詳實仔細,重了太多,宮侍差點一下沒拿起來。
宮侍穩了穩手,將書冊拿起來呈遞到薛玉霄案上,在她案角上占了一大塊地方。
薛玉霄掃過去一眼,見厚厚的公文堆疊在一起。她伸手摸了摸厚度,唇角抽動了一下,覺得自己忽然也沒這么想見張葉君了。
張葉君全然不知明主所想,依舊開口匯報,說完公事,她轉頭掃視了一眼殿內,陡然道“臣雖遠在趙郡,卻聞陛下有教化于民的至善至明之舉,既有此念,何不施行”
薛玉霄答“國力未豐,莫敢擅動。”
張葉君道“陛下過慮。我朝已收回四郡故土,此皆肥沃豐沛之地,南方諸郡第一季的糧食已經收獲,想來到了七月底,各郡就會將數目報與陛下。再過半年,到了秋末之時,收成便可以計算了。”
薛玉霄順著問“依卿之見”
張葉君道“陛下薄賦輕徭,若秋糧稅收,一郡有兩萬石,則足夠供給軍府征伐討賊。此法便應當立即在京兆施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費不足萬一。”
薛玉霄點了點頭。
張葉君身后的女郎見她如此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薛玉霄,一時慌亂情急,道“陛下初登基,尚未穩定,身無后嗣,怎能立即推行動蕩之法臣”
這話算是戳中了薛玉霄的神經。她往日面對這種“根基未穩、身無后嗣”的說法,只是淡淡地垂眼不語,安靜翻閱奏折,當做清風過耳。
今日卻不一樣,她忽然抬起眼,盯著發言的那位官員看,直把人看得脊背生寒,悚然不已,才慢悠悠地道“有件喜事未告眾卿。”
對方艱難地咽了咽唾沫,聽薛玉霄笑瞇瞇地道“鳳君已有龍裔在身,嗯,這就快有孩子了。不急,不急。”
眾人“”
這個是重點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