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又道“清愁,我是能夠揣摩大局之人,你不用太過擔心。”
李清愁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你總會以大局為重,我倒不擔心你逆勢而為。可是沙場終究是沙場”
她說到這里,與薛玉霄的目光相對,自己也忽然意識到薛玉霄本人其實就是從馬背上建立軍功、成就王業的。她其實比任何一位將軍
都更能讓軍士安定,可一旦她成了“陛下”
,她作為“陛下”
的那個身份符號,她的安危,就會蓋過她本身的才能。
李清愁收斂思緒,按住了門框,問“圣意已決”
“決然已久。”
李清愁不再廢話,道“好,明日一早鳳閣和軍府將會共同議事。不過陛下,你這個念頭,還是得先跟鳳君說一聲啊。”
她特意叫了聲陛下,隨后邁步出去。薛玉霄見她穿得不多,要將大氅解下來給她,李清愁卻隨意擺了擺手,背對著她道“我說不動你,倒要看看鳳君能不能相勸,他若真能勸住,正可為青史留名的賢君明配,真是絕好名聲。”
薛玉霄看著她踩在雪上的一串腳印,搖頭一笑,轉身命人關上殿門。
她將那份勝報仔細地再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疊起,收在貼身的衣袖上。等在火爐邊熏暖了衣衫,就進入內室,輕輕推開門回到寢殿。
殿內小燭將要燃盡,屏內榻上,臥著裴飲雪熟睡的背影。
他的青絲散落在榻上,蜿蜒如溪水。其中摻雜著一縷素白的銀發,在燭火昏沉的映照下朦朧隱約。薛玉霄走上前來,伸手摸了摸深墨色當中的一縷寒涼霜絲。
她其實是不信什么“神仙”、“占卜”、“海上方”的。
但裴飲雪是書中人,他有書中既定的軌道和天命,就如同她知道鮮卑眾人的許多情報一樣,她也清楚地知道裴飲雪一分一毫地損耗著自己的時日,她不能等得太久。
天時不會等她太久,薛玉霄只能提早準備。
她將那縷銀發纏在指間,裴飲雪昏沉間被她引誘過來,轉身枕住薛玉霄,貼著她的手心。
燭光描摹過他的睫羽、鼻梁。
薛玉霄忽然想“可惜沒能看到那個受盡苦難背負所有的裴飲雪,究竟是什么結局。”
但很快,她又改變想法。沒看到也好,她會親手創造一個,關于天下的、關于他的一個足夠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