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一愣,柳惜娘繼續說著“我自幼父母恩愛,對我疼愛有加,我有一個小我四歲的弟弟,當年就住在揚州城東,家里不算富有,但也算衣食無憂。以前我爹還在的時候,最希望我成你這樣子,文文弱弱的,又漂亮懂事,但我不聽,總是想跟著他習武。”
“為什么”
洛婉清聽著,完全不理解。她看著面前的柳惜娘,覺習武比像一樣柔弱無力,任人欺凌好太多了。
“因為那時候匪盜橫行,我爹每次都是拼了命護住東西,才能賺點錢,我爹就覺得,過日子還得靠讀書,打打殺殺不成。但我就不這么想,我就想當一個絕世高手,這樣就可以保護我爹。可我爹不明白,看我習武就拿著我揍,最后還是我娘說,你不停手,女兒怎么停于是他就金盆洗手,把我們家鏢局給關了。”
“然后呢”
“鏢局關了,沒錢,結果我十八歲那年得了怪病,大多數時候全身無力,臥床不起,怎么看都看不好,診費貴,藥錢也貴,房子都賣了也沒醫好。我爹為了給我籌錢,就又干上了老本行,接了個大單子,結果就死在了路上。那天我身體好些,我太想他了,就想去接他,老遠聽到聲音不對,我就去叫人,等回去時候,我爹已經死了。”
柳惜娘說著,神色帶冷“他尸體的時候身體還是溫的,肚子里帶著一把斷刃,我親手把那把斷刃從他肚子里剖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手上沾人血。然后我娘帶著官府的人過來,看見我爹的尸體,哭得差點斷氣,弟弟也嚇壞了。”
“之后呢”洛婉清又怒又驚,“兇手查到了嗎抓了嗎”
“沒有。”柳惜娘語氣淡淡,“官府來了,也被嚇到了,我偷聽他們說話,聽到他們根本不想管,就私藏了那把斷刃。后來他們問我有沒有線索,我給了他們一把假的。隔了一陣子,他們發了通文,說沒有任何證據,找不到兇手。而我給他們那把假的斷刃,他們根本不承認出現過。倒是那些失了鏢物的富商追了上來,說,人死了,但錢得賠,于是官府幫這富商占了我們的宅院,將我和我娘、我弟弟,一起趕了出來。”
“你那時還病著吧”洛婉清不可置信,“他們就這樣”
“是啊。”柳惜娘苦笑,“那時候我病著,就和我娘我弟弟待在街上乞討。我想這樣不行,大家都得死,反正我那怪病也好不了了,不如把自己賣了,換一條活路,于是我就趁著我娘去討那些救濟粥的時候,在街上給自己插了根稻草,很快我就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可以買我,也可以給我醫病,我能給他什么。我能給什么啊我就說,我能給這條命。”
“那是風雨閣的人”
“是,”柳惜娘神色微冷,“風雨閣閣主,相思子。”
“那一年他用鹽幫幫主的名義將我買了回去,明著是將我放在了鹽幫,但實際上直接帶回了風雨閣,回去之后,他和我說,我根本沒病,是因為我天賦絕佳,修煉的功法太差,導致身體不相適應。他能將我變成最頂尖的殺手,他也找到了殺我爹的仇人,那個人,身份高貴,能力非凡,我只有成為最頂尖的殺手,才能殺了他。”
“那是誰”
洛婉清好奇,柳惜娘沒答話,她想了想,輕笑一聲“其實我也不知道。但閣主說什么,我就信什么。要成為最頂尖的殺手才能報仇,那我就當。閣主對我很好,他將對我娘說,要說帶我去名門正派學藝,但終身不能下山,不能再有聯系。我娘信了他的話,也沒辦法,就讓我走了。然后閣主把他們安置好,手把手教我成為一個殺手。”
“那你為什么還想離開”
洛婉清聽不明白,如果說相思子對柳惜娘這么好,為什么夢里的柳惜娘,還這么不顧一切離開
“我不想殺人了。”柳惜娘轉過頭,神色帶了幾分疲憊,“我每一年過年,都站在我家門口,遠遠看我家里人,吃飯,說笑,可我不能過去,我的身份太危險,會拖累他們。但我好想走過去,我想和我娘、我弟弟吃一頓飯,我想能安安心心走在街上,我還想好好睡一覺,想不殺人,想有所償還。”
“他救我沒錯,但不代表他一切都是對的。婉清,其實你走在一條和我很相似的路上,但我希望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柳惜娘抬眼看她,認真道“仇恨會隨著時間變淡,不要為了報仇,去做違背你內心的事情,不然總有一日,你會后悔。”
洛婉清聽著,胸口發悶,她很想做什么,說什么,卻都不知道怎么開始。
最終她只是點了點頭,輕聲道“我記下了。”
柳惜娘瞧著她的樣子,覺得氣氛有些過于沉重,趕緊道“怎么說越喪氣還是打起精神來,我同你說些重點,免得露餡。”
說著,柳惜娘便重新打起精神,和洛婉清有一口沒一口喝著酒,然后仔仔細細說起自己過往的細節。
這么一說就到了第二日清晨。
五更天,打更聲響了起來。
柳惜娘將酒喝完,搖了搖瓶子,扔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