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三個字到唇齒,他又不敢開口。
他握著她的腰肢,看著這個暗夜里屬于自己的人,他張口,又沉默。
他突然發現,自己這一輩子走在刀尖,賭了這么多年的命,卻終有一次,連賭桌都不敢上。
沒必要賭。
而且,他怕輸。
他久久沉默,洛婉清靜候在旁邊,過了一會兒后,他抬起眼眸,溫和道“沒有要問我的”
“今日”洛婉清遲疑著,“那個人哼曲子的時候,你在發抖。”
崔恒沉默,過了片刻后,他溫和道“崔家人當年怎么死的你知道嗎”
洛婉清茫然看他,崔恒笑了笑。
他從來沒自己說過,他連想都不愿回想,然而此刻抱著這個人,說起往事,他竟終于覺得有些遙遠,好像上輩子一般,他平靜道“他們是由謝恒親自判決處決的。”
洛婉清有些詫異。
當年這些事情,她其實知道得不多,也從未有人提過。
她知道崔家滅族,卻從不知是謝恒親自動手。
“崔氏倒了,可那畢竟是幾百年世家大族,那么多門客學生,大家都害怕它死而復生,急于清算。世家急迫,陛下也很著急,帝王講究權衡之術,失去了崔清平,誰能制衡那些世家,他太需要培養一把自己的刀,可他無人可用,而那時候謝恒出現了,他建立監察司,游走于世家和皇帝之間。他出身世家,哪怕已經除名,但大家看在謝氏和陛下的面上不敢真的動他,可他得知足,世家可以讓步,但底線不能讓。而這個底線,就是崔氏必須死得干凈。”
“監察司是踩著崔氏的血建起來的。”
謝恒埋首在她肩頭“行刑那日,王神奉、鄭平生還有許多人,他們都來看,他們和謝恒說,他琴技絕世無雙,好歹是親友,應當以琴相送一程。”
這是羞辱。
對那個少年司主赤裸裸的羞辱。
以玩笑的姿態,告知著他,他如那只能表意送別的琴音,沒有任何實際權勢。
他留不住誰,也護不住誰。
琴音絕世無雙,但沒有任何護住人的能力。
“公子彈了”
洛婉清好奇。
“彈了。”崔恒笑起來,“就是今日你聽到那首。”
洛婉清愣住,那個兇手被抓走之前哼唱的曲子,是一首歡快的喜樂。
“謝恒說,為國除賊,國之大幸,故而彈琴相慶。”崔恒輕笑,“他彈琴的時候,謝夫人不堪受辱,也無法再見親人死去,她沖上監斬臺上,讓謝恒停下。她說他但凡有半分血性,就當奮力一搏,救哪怕一個人。”
“公子”洛婉清喃喃,“救不了的。”
“但他可以不自己殺。”
崔恒喃喃,似是有些恍惚“他裝作聽不見母親的話,一直彈,然后謝夫人拿出劍來,自刎于琴前,”崔恒抬起眼眸,平靜看著面帶震驚的洛婉清,“她本來可以依托謝家活下去,可她以為,血濺在琴上,琴就不能彈了。”
“但謝恒彈完了。”
人殺完了。
琴也斷了。
十八歲的謝恒永遠死于那一日。
琴斷人折,再無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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