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那里”他高聲說道。
無人回應。飛蛾振翅的聲音越來越響。
終于,低矮的枝椏不再拍打他的臉。不遠處有一片空地,似乎有微光從中散出。布魯斯幾乎是用蠻力撕扯開那些層疊的樹根,從中擠了過去。
但令他失望的是,那里并沒有出口只有一口井。
他走近井口,看見井上爬滿閃亮的苔蘚,飛蛾滿是斑駁的圓胖尸體落滿水面。樹木的幽暗輪廓在黑暗中蠕動,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混沌和危險的直覺幾乎刺痛他的皮膚。下一秒,他的直覺瘋狂地發出了預警
布魯斯下意識撲倒在地,朝后躲避,但為時已晚在他靠近的一剎那,林中之井仿佛就已經感應到了他的到來。
于黑暗中,井中噴涌出了無數蠕蟲般的根莖,樹根如同活物一般扭曲狡詐,糾纏成可怖的束縛,緊密地纏繞在他的四肢上,迅速而無情地絞緊,試圖剝奪他的自由。
布魯斯掙扎起來,尚未發出的吶喊被扼殺在喉嚨中。他的皮膚被樹根刺破,鮮血滲出,染紅了黑暗中的樹干。
布魯斯在這一刻清晰地認識到他的靈魂將會被永遠留在這里。這認識并未讓他絕望,他只是感到了一種無形的憤怒。
哥譚正在沉淪他不會就這么死去,也絕不會被留在這里。
但似乎的確來不及了他在夢境中不應該還需要呼吸,可他的呼吸正在掙扎中漸漸變輕,眼皮變得沉重萬分,連思緒都開始搖晃他太累了
林地似乎對他的痛苦與抗爭感到滿意,以嘲弄的眼神注視著他,樹木扭曲變形,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
就在他的身影即將完全被吞沒時,一束微弱的光芒如同某種神圣的救贖,穿透了樹林的黑暗,倒映在布魯斯越縮越小的視野中央。
他顧不上那究竟是什么,努力從樹根中間伸出手,試圖讓那道光注意到他。
接著,束縛消失了。
糾纏的樹根沙沙作響地退去,像浪潮回歸海洋,根莖重歸黑暗之中。一只手準確無誤地在圍攏的樹根中抓住了布魯斯,將他拖了出來。
“咳咳咳”布魯斯大口呼吸著充滿草木氣味的潮濕空氣,抬起頭。
他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抿著嘴唇。
方才的微光來自于她的眼眸或者說,來自于她的頭腦之中。在無光的林地中央,她看起來比月亮還皎潔,一大群飛蛾圍繞在她身邊,追逐著她頭腦中發出的光芒。
不知為何,布魯斯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是她鬢邊的一縷頭發松松垂在耳邊,像是被人用剪刀從中剪斷了。
“你怎么在這里”她皺起眉頭。
“你認識我”布魯斯咳了幾聲,從獲救的感激中清醒過來,越來越濃的戒備爬上他的心頭,“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但這是什么地”
“林地。”神秘女郎言簡意賅地說,“你不該來的。”
“我并不想來。”布魯斯支起身體,離那口方才噴涌出根莖的井遠了一些,“但是”
“你得回到醒時世界。”她撥開周遭的樹葉,“這里很危險。”
“抱歉,這話讓人很費解。”布魯斯咳嗽一聲,“我是說”
“我會送你回去。”林中女子說,“現在,請跟著我走。不要對別人說出你的經歷。”
布魯斯感到一種淡淡的氣惱。說話連續被打斷三次這種事還從未發生在他身上過。
但今夜發生的超乎常識的事情實在太多,他緩了緩神“我會保密前提是你能解釋一下我剛剛遭遇的這一切。”
“但愿如此吧,布魯斯韋恩。”神秘女郎的眼眸里似乎閃過了一星笑意,“雖然我不認為你醒后還會記得多少”
布魯斯發誓,他真的從未如此不希望從某個年輕美麗的女性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漫宿是隱于世后的廟宇,所有超自然生物的居屋。漫宿沒有實體,是世界之下的世界。”神秘女子閑庭信步地走在林地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仿佛一個幽靈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