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營房,許望秋把《大眾電影》接吻照在《鋤奸》劇組引發的種種當成笑料,寫進了寄給蘇白的信中,在信的結尾他還不知道死活的寫道:“要是你在身邊,我會像《大眾電影》封底那樣,狠狠吻你。”他估摸著蘇白在回信中肯定會罵自己流氓,不過流氓就流氓吧,可惜蘇白不在身邊,不然他還真的想做一回流氓。
幾天只后,蘇白回信了。她信里除了講學校的趣事,以及《大眾電影》在校園內引發的轟動外,還寫著:“你要是馬上出現在我身邊,就讓你吻,只是很可惜呢!”
許望秋盯著手里的信紙看了許久,心想蘇白同學變壞了,竟然會調戲人了,真是欠收拾啊!如果是2019年,他鐵定坐上飛機,直奔北平城;但現在是1979年,坐飛機顯然是不可能的,打飛機還不多。許望秋只能對著信紙恨恨地放話:“蘇白同學!你等著,等電影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雖然被蘇白調戲了一把,但許望秋心情卻格外舒暢,有種春暖花開的感覺。
對整個中國來說,1979年的五月可以說都是春暖花開的,出現了很多讓人欣喜的變化。
在這個月,港商劉耀柱率先引進了一批小汽車,在羊城創辦了改革開放之后國內第一家中外合資的出租車公司。在談判的過程中,劉耀柱提出,出租車要“招手即停”,中方代表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劉耀柱解釋說,一個靚女,擺在家里是不會有人知道的,所以要走出門去讓大家欣賞,這是參照香江的做法,也是與世界接軌。
在這個月,北海公園里,露天迪斯科舞會熱火朝天,穿著中山裝的青年和老外扭在一起,圍觀者眾多,有些興奮,又有些犯怯。大城市里時髦的青年男女熱衷于這種被人貶斥為“扭屁股”的舞姿,以前只在涉外舞廳里關起門來跳,現在敢在光天化日下跳起來了。不過“迪斯科”這個名稱當時還沒叫響,人們都把這種形如篩糠的舞叫作搖擺舞。
在這個月,中國開始了國企改革的第一次重大試點。首都鋼鐵公司、天津自行車廠、魔都柴油機廠等八家大型國企率先擴大企業自主權的試驗;以“放權”為主題的國有企業改革年正式拉開序幕。今后的幾十年里,國企改革都是中國社會的最大問題,涉及到千千萬萬人的利益。
整個電影系統也都在喊改革,電影廠都希望國家能夠擴大電影廠的自主權。去年中國電影觀影人才高達240億,票房達到了11億,這個成績讓電影人歡欣鼓舞,覺得現在是中國電影最好的時候,是黃金時代,未來充滿希望。沒有人想到這層金是鍍上去的,很快就會被殘酷現實戳破,露出里面的泥巴瓤子,然后整個行業會逐漸崩塌。
電影理論界也沒人思考這個問題,精英們正忙著搶話語權,哪有功夫關心中國電影在未來的死活。自從去年10月《電影藝術》特別號發表以來,中國電影理論界徹底分裂為兩大陣營,兩幫人為了應該不應該摒棄戲劇傳統;到底學好萊塢,還是學歐洲,掐得不亦樂乎。兩大陣營都不肯妥協,在報刊雜志上大打嘴仗,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吳知柳他們六個,加上從傷愈出院的趙禁,都加入到了這場論戰中。許望秋筆名禾火,他們便紛紛山寨許望秋的筆名,用“禾必”、“禾少”、“禾家”等名字發表文章,與專家學者們展開論戰。不過他們理論水平比較低,要跟這些專家學者打嘴仗不容易,為此他們不得不整天泡在圖書館查閱資料。
許望秋始終關注著電影界的動向,也關注著經濟領域的變化,不過他沒有寫文章,也沒有參與論戰。他知道雙方吵成這樣,寫文章已經不起任何作用。只能靠電影來證明誰的觀點正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