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學生雖然沒見過計算機,不懂計算機圖形技術是什么,但大概意思他們還是聽出來了。計算機圖形技術是動畫的一種,可用在后期添加到電影中。不過在場學生大多是主張向歐洲學習的,追求寫實性,對許望秋講的東西很不以為然。
陳凱哥尤其如此,雙手抱在胸前,輕輕哼了聲:“視聽語言才是電影的根,不想著在視聽語言上下功夫,卻想著什么計算機圖形技術,簡直是本末倒置。”
周傳基盯著許望秋看了幾秒鐘,開始問下一個問題:“我向來反對學好萊塢,也認為不應該搞計算機圖形技術,如果我們跟著國外亦步亦趨,那就拍不出具有民族風格的電影來,從內容到形式都將是好萊塢的復制品。有一次我碰到一個40多歲的美國教授,跟他聊最近國內關于向好萊塢學和向歐洲學的爭論,他就說,你們中國有五千年的文化,為什么沒有自己的民族風格,為什么學人家呢。我真想找地縫鉆啊。我要問的是,一味跟著好萊塢學習,最后出來的電影會不會就是好萊塢的復刻品?”
其實周傳基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上一世中國電影就存他說的問題,比如陳凱哥導演的《無極》中,來自西方的“長老會審判”對中國人來說就異常陌生;由中國古典神話改編的電影《封神傳奇》出現了靈族、翼族,以及現代文明中的飛艇,申公豹變身為魔獸、妲己變成異形,讓人產生穿越錯亂之感。這些西方文化元素被生硬地植入中國題材的魔幻創作中,打破了影片文化系統的整體性,讓觀眾極為排斥。
許望秋看著周傳基嚴肅地道:“搞不出民族風格的電影,確實是中國電影人的恥辱。不過這不代表我們不應該向人家學習,現在全世界承認東瀛有他的民族電影風格,連好萊塢都反過來向他們學習。東瀛電影是學好萊塢起家的,黑澤明是約翰-福特的粉絲,早期作品中約翰-福特的痕跡很深,小津安二郎早期作品也帶有明顯的好萊塢風格。他們是在熟練掌握好萊塢技法的基礎之上,融入民族特色,才逐漸有了自己的風格。我們現在的視聽語言遠遠落后于世界,就應該向別人學習,在熟練掌握視聽語言的基礎之上,才有可能發展出有中國民族風格的電影。否則不要說做民族風格的電影,連電影都做不好。”
在場老師和學生不管是主張學好萊塢,還是學歐洲,都認為中國電影現在落后了,必須向國外學習。現在聽到許望秋這話,他們都微微點頭。
許望秋繼續道:“說到民族風格,那我多說兩句。中國的神魔、仙俠故事都是非常典型的中國故事,在西方是沒有的。如果能做出來,那就有可能發展出新的類型電影,而且是只屬于中國的類型電影。要拍這種故事沒有強大的技術支撐是不可能的,比如拍《白蛇傳》的水漫金山,比如拍《大鬧天宮》里孫悟空跟十萬天兵天將在空中大戰,沒有計算機技術很難實現,所以,發展計算機圖形技術對中國電影真的非常重要。”
現場北電學生大部分看不上類型片,對許望秋搞出中國類型片的想法很不以為然,也不覺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反而覺得這是藝術上的墮落,不過**亞在聽到許望秋的話后卻徹底愣住了。
**亞喜歡神魔,特別喜歡《西游記》,只是他從來沒對班上的同學講過,怕別人說他幼稚。小時候看完動畫片《大鬧天宮》,這個故事就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間,一直覺得要是能拍成真人電影多好,不過他也知道以現有技術條件是根本不可能的。
現在聽完許望秋的話,暗藏在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燃了起來。**亞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問自己,有計算機技術真的就能拍《大鬧天宮》么?
臺前的周傳基看著許望秋微微點頭,心想這小子心夠大的,竟然想搞中國自己的類型片,有志氣,微笑著道:“我期待你們搞出中國的類型片來。”他轉頭對成蔭道:“我的問題問完了。”
成蔭看向旁邊的計算機專家:“劉勝全同志,你有什么問題要問嗎?”
劉勝全是中科院計算機所圖形學方面的專家,從1971年起轉到非數值計算方面的計算機應用研究,在計算所帶領一批研究人員,開辟當時在我國還是空白的計算機輔助設計的研究,繼而籌建了CAD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