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聞懷神情凝重地道:“他們想把香江電影搞垮。”
何貫昌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你這是杞人憂天,香江回歸是遲到的問題,到時候香江電影也是中國電影的一部分,大家都是中國電影人,把香江電影搞垮對他們有什么好處呢?我知道你為什么擔心,你擔心的不是出口公司的政策,而是香江電影的未來。現在整個香江都跟你有點相似,彌漫著一股焦慮情緒,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對未來充滿了擔憂,甚至有不少人在考慮移民。”
鄒聞懷確實想不出把香江電影搞垮對內地、對出口公司有什么好處,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多慮了,笑著搖頭道:“你說得對,現在整個社會上都彌漫著一股焦慮情緒,連我都受影響了。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嘉禾該何去何從,如果要跟內地合作的話,是不是應該提上議事日程了呢?”
何貫昌沉吟道:“我聽袁合平說,許望秋很快會到香江來,幫夏夢拍電影。我看這樣,到時候我們找個機會把許望秋約出來,跟他好好聊聊。”
許望秋他們在西柏林發表“人民電影宣言”的新聞傳到彎彎后,在彎彎省同樣引起了極大反響,并引起了彎彎文化部的高度重視。文化部讓新聞局緊急召集了一批電影界相關人士商量對策,包括李行、侯孝賢、楊德昌、焦雄屏等人。
新聞局局長宋楚漁表情凝重地道:“最近兩年,老共不但在香江通過電影搞統戰,而且制作出了多部高水平的影片,在國際上頻頻露臉,擠壓我們的生存空間。今年西柏林電影節不但有他們兩部電影,還在西柏林發表了宣言,擺明是沖著我們來。他們這個宣言發表之后,不但全球媒體大規模報道,而且特呂弗、波蘭斯基等導演都站出支持他們。我們必須想辦法化解他們的攻勢,提高我們彎彎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通過電影在國際上爭得空間。今天把大家請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我們應該怎么搞。”
現場一片沉默,都沒有說話。不少人都覺得新聞局太敏感了,許望秋他們搞電影宣言,是因為他們在內地受到壓制,處于被打壓的狀態,才跑到西柏林發表這份宣言,跟統戰、跟彎彎沒有關系。不過人家是新聞局局長,人家這么說,他們也不好反對。
宋楚漁對現場的沉默很不滿意,皺眉道:“怎么都不說話,楊德昌,你先說。”
楊德昌沉吟了幾秒鐘,開口道:“我能覺得沒必要擔心,商業電影在歐洲不是太受待見,在電影節上更是如此。如果我們能夠在藝術片上發力,在國際上他們是拼不過我們的。”
吳念真直接道:“他們可以搞電影宣言,我們也可以搞電影宣言。我們可以搞一個藝術電影宣言,告訴世界,我們是尊重藝術的,不是他們那樣眼里只有錢的土包子。”
焦雄屏微微點頭:“我認為宣言可以搞,但宣言不是最重要的。”
宋楚漁問道:“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焦雄屏慢慢地道:“政府提供資金和政策的支持是最重要的,藝術片是不賺錢的,如果沒有政府支持,藝術片是很難生存的。許望秋他們搞‘人民電影宣言’,其實是在學德國新電影運動的《奧伯豪森宜言》。在《奧伯豪森宜言》發布會后的兩年里,西德電影任然處于低水平狀態,西德電影的狀況沒有任何改變。直到1965年西德政府推出了一項在三年時間內以500萬馬克資助青年導演拍20部影片的計劃,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青年導演資金不足的困難。這些青年導演憑借著政府的資金支持拍出了非常優秀的藝術片,在國際上斬金奪銀。
不過三年時間一過,西德修改了資助法,推出了申請者必須先拿出一部所謂‘資歷證明影片’,才能申請資助新的拍片計劃等條款。這些新規定嚴重地制約著新生力量。由于資金短缺新電影無法拍攝,已經拍成的影片又找不到買主,迫使影片數量大幅度減少,新電影運動頓時陷入困境。直到這些導演重新得到資助,新電影運動才逐漸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