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秋指導梁朝緯反復演了好幾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應該體驗到人瀕臨死亡是什么樣的狀態了。接下來,我們正式排練李杰死亡這場戲。我剛才說過,要把這場戲演好,不但要將心理狀態呈現出來,生理狀態也要呈現出來。現在你需要在身體抽搐、呼吸急促的同時,將人物的心理過程完成呈現出來。這有點難,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這也是我選擇你來演這個角色的根本原因。”
正常情況下,體驗派演員在演這場戲的時候,會通過各種手段讓自己相信一切是真的。比如鄧超演《烈日灼心》的時候,真的進行了注射,他還讓醫生推快一些,這樣會不舒服,會更接近注射死亡的狀態。也就是說,鄧超表演的過程除了注射的藥物不一樣,不會真的死亡外,其他的跟真正的死刑是一樣的。正因為如此,鄧超真正進入到了規定情境,真正感受到了死亡來臨的恐懼,以至于他的身體不由自由的抽搐。
梁朝緯在銀都接受的是斯坦尼體系的訓練,是標準的體驗派演員。他理所當然的采用了體驗派的演法,努力讓自己進入規定情境,讓自己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不過梁朝緯的這場戲跟鄧超的戲不一樣,沒有太好的手段幫他進入規定情境,只能通過想象力和信念感來實現。
梁朝緯是天才沒錯,想象力和信念感比一般演員要強。不過他在銀都接受訓練的時間太短,而且演戲的經驗很少,要演好這場戲還是太難。他能夠進入規定情境,能夠將人物的內心呈現出來,也能夠讓身體抽搐,讓呼吸急促,但他無法將讓兩者同時呈現出來。
一連演了六七遍,梁朝緯始終演不好。他將生理狀態呈現出來后,就無法集中注意力,將人物的內心呈現出來;當他控制好了心理狀態,將人物內心呈現出來,生理狀態卻又達不到要求。
許望秋感覺這么演下去不行,決定讓梁朝緯換一種演法:“這場戲其實有兩種演法,一種是完全沉浸在情境中,真的相信自己馬上要死掉,內心真的感到恐懼,而這種恐懼感會讓你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會讓你的呼吸變得困難。另一種做法有點像《射雕英雄傳》中周伯通的武功左右互搏,就是一心二用,一邊控住控住身體,一邊呈現人物的內心。既然你無法讓自己的身體因為恐懼會抽搐,那就試試第二種演法。”
一心二用的演法屬于間離效應,屬于表現派的演法,中國傳統的戲曲表演就有這種東西,有相應的訓練。按照體驗派的理論這么演是不對的,但在實際操作中,有些戲按照體驗派的演法簡直沒法演,采用一心二用的辦法就簡單得多。比如李雪建在《嘿,老頭》中獨自喝酒的長鏡頭,在演的時候就必須一心二用,一邊控制手,讓手不停的抖;另一邊要呈現人物的心理狀態。
許望秋在北電讀書的時候,學的是體驗派的東西,但作為導演他關心的是演員呈現出來的效果,而不是用什么方法演。在他看來,只要能把戲演好,體驗派也好,表現派也罷,或者其他流派都可以,沒有高下之分。
梁朝緯也沒有門派之見,他擔心的是:“一心二用是中的內容,真的能做到嗎?”
許望秋點頭道:“當然可以。在一些戲曲表演中,演員載歌載舞,這就是典型的一心二用。有些演員甚至能夠一邊唱,一邊寫毛筆字。”
梁朝緯發出一聲驚嘆:“這也太厲害了吧,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許望秋解釋道:“這種一心二用,并不像中描寫的那么夸張。這種一心二用,其實就是對某件事相當熟練,能夠維持慣性,這個時候將注意力集中于第二件事件上,或者在兩個事件之間注意力來回轉換,達成同時進行的效果,實際人的注意力只能在一個時間點停留在一個事件上。你在演的時候,就先抽搐,讓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這樣做三四分鐘,等你的肌肉有了記憶,能夠保持慣性了,這個時候你轉移注意力,去呈現人物的內心,這樣就能達到一心二用的效果,將這場戲完美的演出來。”
梁朝緯聽完好似醍醐灌頂:“原來是這樣的,聽你這么一說,我就懂了。我知道該怎么演了,我可以演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