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妮-阿爾丹擦了擦眼睛,站起身來,推著特呂弗往臺上走。
站在通道兩部的觀眾一邊鼓掌,一邊喊特呂弗的名字,還有人不斷送上祝福。特呂弗微笑著向四周嘉賓和觀眾輕輕揮手,就像檢閱部隊的將軍。通道兩邊的觀眾在得到回應后,更加賣力的鼓掌,更加賣力的喊特呂弗的名字:“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芬妮-阿爾丹將特呂弗推到舞臺中央,推到了法弗爾-勒布雷面前。法弗爾-勒布雷笑容滿面地彎下腰,給特呂弗一個擁抱,然后把金棕櫚獎杯遞給特呂弗:“這座金棕櫚是你應得的,當初《四百擊》到戛納,就應該給你。退休之前,能親自把金棕櫚頒給你,是我的幸運。”
特呂弗笑道:“能在走之前拿到金棕櫚,我也沒什么遺憾了。”
法弗爾-勒布雷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讓了出來,讓特呂弗發表獲獎感言。特呂弗坐在輪椅上,夠不到話筒。芬妮-阿爾丹便將話筒取了下來,支到他的面前,等他發表獲獎感言。
特呂弗是新浪潮的旗手,在電影界屬于已經封神的存在。獎項這東西,他早就已經看淡,也根本不在乎。他這次到戛納來,登上這個舞臺,是有些話想跟大家說。
他看著臺下黑壓壓的觀眾,干枯蒼白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紅暈,微笑著道:“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是癌癥晚期,活不了多久了。在死之前,能站在這里真的非常幸福。希望評委們是因為真的覺得我的電影不錯,真的喜歡我的電影,才給的獎,而不是因為我快死了。
我從小就喜歡電影,15歲在巴黎發起電影俱樂部。20歲進入法國農業部電影處,主要是拍攝一些關于法國農業的科教紀錄片。之后拍攝了幾部短片。在1959年,我終于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片《四百擊》。在那之后,我拍了不少電影,有些拍得不錯,有些拍得不怎么樣。在這個過程中,我感受到了電影的力量,電影真的具有把在某方面上對立著的人與人、相隔開的世界與世界連接起來的力量。因為有電影,來自不同國家、不同種族的我們,才能在這里相會。電影真的非常美妙,非常有力量。”
現場很多人想鼓掌,但都抑制住了內心的沖動,他們知道特呂弗還沒有講完。
特呂弗笑了笑,繼續往下講:“現在世界各國的電影都在不同程度上遇到了困難,觀影人次在逐年減少,這是整個電影行業面臨的最大挑戰,甚至有人在喊電影已死。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悲觀,還有很多人在為振興電影探索,在努力為電影未來的發展尋找出路。美國的新好萊塢電影運動,德國的新電影運動,中國的人民電影運動。我也希望自己能為困境中的電影行業多做一些事,讓電影變得更加美好。遺憾的是,我的身體不允許我戰斗下去了,是退場的時候了。
作為電影行業的老兵,在走之前,我只能拜托你們,各位的在場,以及不在場的導演們,你們可要加油啊!千萬別讓電影死了!永別了!朋友們!”
此言一出,現場無數人濕了眼眶。特呂弗已經癌癥晚期,不久就要離開人世了;可在這個時候,他思考的還是電影,還是電影的未來。這個人真太熱愛電影了,他真的把電影當成了自己的生命!
在短暫的安靜后,現場全體觀眾再次起立,如潮的掌聲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