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白煜月比劃大小那一刻,他便心領神會,白煜月一定是想起那只精神撫慰動物了。
他調查過白煜月很多次,把動作語言都分析得一清二楚。
因為白煜月實在是很有意思。
在第一次外出任務之后,年知瑜知道自己表現不佳,全靠白煜月兜底。
他出于某種補償心態,約白煜月出來吃飯,約的就是這家高級火鍋店。
那是他們第一次共進午餐。
玻璃杯蒙上一層水霧,年知瑜目不斜視地計算肉片下水的秒數。白煜月無聊地東張西望,好奇地用手撥弄梵高的仿畫,忍不住和對面的人說話“我怎么覺得這個向日葵仿的色調不太對,向日葵難道是紅色的嗎”
年知瑜欲言又止,多年“食不語”的教養讓他無法應對白煜月,但沉默尬場更不是一個好選擇。他輕輕皺起眉頭,立刻選擇不會出錯的話題“我聽說你的文化課成績很好,或許你才是對的。”
反倒是白煜月尷尬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學歷史怎么學得那么順利,仿佛天生就在腦子里一樣。文化課是他難得上手的課程,他便更加用心地讀書。
他突然開口道“我聽說獄火會有個黃金釣竿,是真的嗎”
年知瑜身形稍僵,緩慢點頭,再行云流水地拿起一杯茶緩解尷尬。這個黃金釣竿是獄火會會長的象征,年知瑜拿到它時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滿頭問號。
如今,那條黃金釣竿被他掛在會長辦公室的展覽柜。不管它來頭是什么,先供著就對了。
白煜月接著說下去“獄火會是白塔年代最久的組織它源于魚獲的諧音,一開始是個釣魚協會”
向導們從12歲就進行為期4年的冰原求生。年少的向導當然無法單打獨斗,只能團體合作。有了合作,就會有分配,也就有了分工更明確的組織,從而組成一個個微型社會。
向導們的組織一度百花齊放,但只有兩個組織長久延續。一個是秉持著“能釣魚就能活”的釣魚協會。后來組織越辦越大,釣魚協會已經和釣魚沒什么關系,便改名為“獄火會”。但精準計算、耐心等待、獨立自主的精神內核一直流傳下來。
因為這都是釣魚的必備品質。
另一個長久延續的組織是觀光協會,由一群樂呵又樂觀的向導建立。看風景當然是一群人比較熱鬧。后來,觀光協會改名為“極光會”。
誰也沒想到極光會和獄火會這兩個龐然大物最初成立的理由如此離譜。白煜月當初躲在圖書館,無聊翻看建塔百年史才知道這些冷門知識
在一百三十年以前,人類最后生存陣線三塔之城,于南極洲南設得蘭群島建立。
一群少年少女以各種一時興起的理由建立起自己的小團體,樂觀地期待著,終有一日人類將奪回春天。
白煜月把這些故事都分享給年知瑜聽。
年知瑜微微挑眉,緩慢地眨眼,驚訝不亞于在會長就任儀式那天,看到上任會長神色嚴肅地把金光閃閃的黃金釣竿遞給自己的場景。
可年知瑜依舊不習慣在餐桌上說話,沒什么回應。白煜月也就漸漸閉了嘴,轉頭欣賞起墻面上的仿制藝術品。
直到一頓飯結束,年知瑜回到會長辦公室,后知后覺自己滿腦子都是白煜月的冷門小故事。他盯著陳列柜里的黃金釣竿,那流水線的造型如刀鋒般利落,如真金般熠熠生輝。一種遲到的幽默感如冷氣般從腳后跟冒上后腦勺。
他內心思考的對象逐漸偏移。他不再想白煜月的冷門小知識,而在想白煜月,想他雙眼含著笑意地看著自己,氤氳的水汽給畫面蒙上一層朦朧的薄紗。
他決定約他第二次,白煜月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