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正的原因并不難發現,只要認真觀察過郁綏家里那幾個小的相冊擺臺就能發現,是郁瑤喜歡這個顏色。她有很多件這個顏色的衣服,還在化療之前,很任性地去染了這樣一個出挑的發色。
商訣想,郁綏大概是在用這種方式懷念郁瑤。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這回輪到郁綏先開口了,只是帶著些許的猶疑。
商訣看著郁綏的眉眼,很小聲地說“因為我想多了解喜歡的人一點。”
郁綏的眼尾向上勾了勾,眸底盛滿了碎光,他的嘴巴張張合合,只剩下啞然。原本告訴商訣好奇也沒什么,告訴他原因也無所謂,可他偏偏說出這樣的話。
就像是某種大型猛獸察覺到了獵物的弱點,并不著急捕獲,而是游刃有余地逼近一點一點地試探著他的底線在哪里,把他逼得連連后退,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他好像,并不排斥商訣的靠近。
意識到這一點后,郁綏突然有些心煩意亂,他的眼睛無意識地亂瞟,在看到商訣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自己時,又越發慌亂。
“看什么看,不許盯著我看。還有,你那張喜歡亂說話的嘴不想要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他語氣之中包含了威脅。
商訣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復又搖頭“可是綏綏,我也很需要我的嘴,我需要用它來說出安慰你的話。”
郁綏噎了一下,兀自沉默。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商訣以為,郁綏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他姍姍來遲的給了他答案。
“商訣,你知道嗎,吃抗癌的藥會掉頭發,做化療也會,而且會掉很多很多。”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再低一些,商訣就無法聽清他話語里的難過。
郁綏偏過頭,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眸光落得很遠很遠“我媽那個時候特別崩潰,頭發一把一把的掉,還要忍受發病時的痛苦,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不想再治療了。”
“我記得那個時候,她每個晚上都在哭,但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哭,因為她怕我擔心,怕影響我的中考,怕影響我的未來。”
空蕩蕩的夜色里,郁綏的聲音艱澀“所以哪怕化療再疼,手術的風險再大,她都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當時為了方便治療,需要把所有的頭發全都剃光,
她那么喜歡漂亮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啊。所以這件事拖了很久,拖不下去的那天,她就很任性地去理發店把所有頭發都染成粉色了,說是要最后漂亮一次。”郁綏說著,突然笑起來“理由特別幼稚,因為她年輕的時候就想把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我外公不允許,還威脅她,敢這么干就用家法罰她。她氣不過,這么多年一直惦念著這個事情。”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這還是我后來翻她日記本才知道的。”
“她染完之后,就幫我請了假,去游樂園瘋玩兒了一整天。你看,她是不是真的很幼稚,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姑娘。”
月光從窗戶里落進來,照亮了郁綏眼底那一層薄薄的水霧,他的眼眶微微泛著紅,皮膚蒼白,像是一盞單薄易碎的瓷器。
商訣的心臟揪了一下,溫聲應和他“阿姨和你一樣,都很可愛,也很有生命力。”
郁綏吸了吸鼻子,慢吞吞道“你少來。可愛個鬼。你少用這種詞來形容我。”
“不過我也挺幼稚的,我媽剃光頭的時候,我陪她一起剃了,她當時差點氣死了,一邊笑一邊哭,問我是怎么想的,我說她要是怕變丑,我就陪她一起丑,反正我和她長得大差不差,我媽直接氣笑了,說她才不丑。”
商訣第一次聽到郁綏還有過這樣的經歷,盯著郁綏的臉看了好半晌,在腦海里努力勾勒出郁綏當時的樣子。
臉龐大概要比現在稚嫩的多,也沒現在高,看之前那張照片,臉上還會有一點沒褪去的嬰兒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