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訣沒吭聲,只是看向站在原地的郁綏,“綏綏,先進來。”
郁綏垂在身側的手蜷縮了一下,他的眸光掃過并站在一起的商訣和商佑,心中的慌亂和煩躁被無限地放大。
他還是沒拒絕商訣的話。
室內同樣冷冰冰的,大概是因為窗簾都拉著,又或者是因為太久沒人居住,整棟房子都顯得死氣沉沉。
商佑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地偷偷打量著在廚房里忙碌的商訣。
而郁綏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微微低垂著頭。額前落下的碎發擋住了他的眉眼,遮擋住了眼底晦暗的神色。
他還記得很早很早之前,宋臣年和他聊天時談起來的那些傳言。
商訣家的情況遠比他們這幾家復雜,非但是商業聯姻,還和上邊捆綁著,結婚離婚都要遞交申請的那一種。以至于當年鬧得再兇,他爸媽還是沒能分開。
但壞就壞在,商訣出生時,這兩人的關系恰巧降到了最低點,就連商訣的母親在醫院難產時,商父都沒曾去看過。
商訣就這么被母親丟給了商爺爺養著,一直到周歲時都沒起名字,分明父母俱在,卻像個沒人要的孤兒。最后還是老人看不下去了,拽著商訣去給他起了名字,上了戶口。
他就這么捱到了七八歲,外派的父母關系好不容易有所緩和,想要接他過去一起生活,商訣的媽媽又懷孕了,他出國的事情就這么硬生生又被拖了半年
郁綏垂在身邊
的手一陣發涼,呼吸頻次都變得緩慢。
他的心臟好像是一塊兒吸滿了水的海綿,稍微用手按一下,就能看見從里邊流淌出的鮮紅血液,帶著清晰明了的痛楚。
商訣其實并不是一個單純冷漠的人,只是在外表給自己砌了一層厚厚的障壁,企圖抗拒別人的靠近而已。
隔著一層厚實的玻璃推拉門,郁綏的余光跟著商佑,落在了商訣的身上。
大概是因為生病,商訣的肩難得垮了下來,有些疲憊地站在灶臺前,光是看背影都沒多少精氣神。
兩分鐘之后,商訣才從廚房里鉆出來,冒著熱氣的紅糖姜水擺在了兩人的面前,商訣掩著唇,寬大的領口里露出一截鎖骨。
“我已經給爺爺打過電話了,他一會兒就來接你回去。”商訣看了一會兒商佑,平靜地挪開了目光。
原本捧著碗高高興興喝姜湯的商佑聞言一下子把臉埋進了碗里,聲音很悶“哥哥,我不能和你一起住嗎”
商訣淡淡撇開視線“不能,我在生病,會傳染。”
商佑的表情瞬間焦急起來“哥哥,我可以照顧你的,不會給你惹麻煩。”
商訣放下了杯子,就沒再回應他,也沒和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而是轉身去客房找了件嶄新的外套,搭在了郁綏的身上。
“衣服怎么濕了”他轉而詢問郁綏。
郁綏將商訣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剛想回答,就見對面的商佑無比驚訝地瞪大著眼睛看他,表情活像見了鬼一樣。
郁綏有些不明所以,他摸了摸鼻子,還是老實回答“翻墻的時候蹭到了點雪。”
商訣的眉心無聲地蹙了一下,他的嗓音帶著病時的沙啞“綏綏,你逃課了嗎”
郁綏突然覺得有些心虛,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商訣深深看了他一會兒,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綏綏,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郁綏的表情僵了一下,突然有些生氣,他費盡心思跑出來不是為了商訣一句輕飄飄的回去的。
他突然就懂了隔壁商佑的心情,有種一口氣提不上來的感覺。
他張了張口,還沒等說什么,門倏地被打開了。
那股寒冷的風再一次洶涌而入,像有生命的荊棘刺入了骨髓深處,帶來刺骨的痛。
商訣的爺爺站在了玄關處,臉色沉著,并沒有那么好看。
郁綏只見過他兩次,印象之中,商訣爺爺永遠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和現在的模樣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