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謝翡也說不出個不好字,一時眾人都笑著贊許,又飲酒一番,然后作詩的作詩,擅畫的畫畫,好歹將今日給應酬過去了。
待到出了山莊回了車上,許孤喝了不少酒,帶著些醉意看著許莼,許莼今日穿著不似從前華麗,只簡單穿著絳紫袍,一絲紋路繡花都無,身上也只在腰間
掛了一枚白玉佩壓袍,但通身的氣派并不遜色于今日那些皇孫公子,士林學士,今日看他侃侃而談,絲毫也沒有氣怯之感。
他忽然恍然發現自己這個印象中一向紈绔風流的二弟,不知何時已仿佛成長成為自己不認識的模樣,太學,真的能這么改變人嗎
若是生父許安峰仍在,他作為大房唯一的長子,亦有如此機會蔭入國子監,結交達官貴人,是否也如二弟一般,在王公貴人中應對自如,落落大方,絲毫不卑怯
而且,人人都知道靖國公府世子有錢,今日許莼不捐銀,說出去會不會又被人譏笑他離開了那被架在火上烤的境地,回憶起來,又有些忐忑不安了。
許莼感覺到大哥看著他,抬眼問道“大哥怎么了”
許孤道“沒捐銀的話,他們時候會不會宣揚出去,說靖國公府小氣”
許莼滿不在意“小氣就小氣,最好下次都別請咱們,不好么橫豎大哥你也快離京了,怕什么現在看著三鼎甲好威風,結果一個月不到狀元立刻就被貶謫了,誰知道等你回來,他們又去哪里了。三年又出新的三鼎甲了咱們讀史,也沒多少個青史留名的文官是三鼎甲么。
許抓面上終究有些不安。
許莼又寬慰許孤道“人若是不想給你面子,雞蛋也能挑出骨頭來。我不捐銀子或者捐少了,說我為富不仁小氣,我捐,少不得又編排我揮金如土,好名顯擺。你忘了上次我請客的事了這情面給不給,都是看人下菜呢。他們不給我面子,指望我給他們面子呢。面上過得去就是了。
大哥不也說過我交朋友的都是沖著我的錢來的么,若是我一毛不拔了,今后不正好沖著錢來的人就少了也省得你被我帶累嘲笑。”
許孤沉默了一會兒,當日覺得滿城沸沸揚揚,天大一般的事,如今幾個月過去,李梅崖去賑災回來,許莼入了太學,謝翡等王公貴族一樣帶著許莼玩,靖國公府毫發無損,還有誰說許莼奢侈請客這事
這么想來,他心態也微微放平靜了些,面色也放松許多。
許莼看到他如此,心中先納罕,從前見許孤自許才高,如今看來遇到這樣場合竟也膽怯,想是殿試失利,又上來就被張文貞刺了一下,傲不起來了。
這么說來,許莼忽然有些領悟若是之前沒遇到九哥,我大
概也是如此,先被張文貞上來就譏諷幾句,氣勢弱了。之后少不得為了爭那一口氣,勢必要捐銀壓過那張文貞。事后可能又要忐忑不安,反復斟酌自己席上說的那一句話不對,捐的銀子夠不夠,全力為了謝翡的義學出錢出力。
最后名聲都是謝翡拿了自己說不得還是繼續還是那破名聲,越砸錢出去,最后吸引來的,都是這些為了錢來算計自己的人。
九哥說得沒錯,之前李梅崖那事出后,謝翡還屈尊與自己結交,待自己十分親厚。若是從前,自己只怕是要感激涕零受寵若驚。又自覺紈绔,讀書不成,在他們面前哪里還能站得直大概也只能不停給他們送銀子來證明自己有用。
九哥才是待我真正好之人。他贊我聰明,夸我雛鳳清聲,教我如何應對辱我之人,仔細教我做人讀書的道理。九哥才是正派之人啊。今日堂上諸生,人人都還是看不起我。
想要被人看得起,還須得自己立起來,有實實在在的本事。許莼心里微暖,人雖還在車上,心思早已飄到遠方。也不知道九哥如今在做什么,應該還是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