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荒島上偶遇廣源王下將士被烏合海盜追擊,其為首青年將軍,人物軒昂,雖臨絕境,寵辱不驚。一時憐憫,求表哥將他們救回船上,但如此便要面臨與烏合海盜開戰之險。我不知道這般將船隊陷于險境中是對是錯,但表哥說避事不是怕事,救了未必就惹禍上身,不救卻要半生良心不安。”
“果然開船后追來兩艘戰船,大概本以為我們是商船,因此緊追不舍。卻被三哥幾炮都擊沉了,夜里準頭不易,炮手竟能精準擊中。倒教我懸心一夜,兩位表哥倒渾然未當一回事,豪情如是,我心欽佩。海上強者為尊,若是一味避開,旁人才反要盯著,越是肆無忌憚,越無人敢侵犯。”
“我想著從前學道理,惟直道而行,于心無愧。如今卻又另有想法,若要路見不平拔劍相助,須得先按劍而行,要開海商路,必得先有海軍。”
許莼正細細思量,為九哥描繪這第一次見到戰爭的畫面,卻見門口秋湖進來通報道“四少爺,那位被救起來的季少將軍來說和你道謝。”
許莼抬眼,詫異道“他姓季么,好的,請他去花廳吧。”
他換了衣裳走出去,看到那季少將軍正站在窗邊看著自己昨夜畫的畫,腰背仍然是筆直如槍。那副畫卻是許莼昨夜回了艙房后因著太過興奮,徹夜難眠,便索性起來調色畫了那島上看到的半邊天的火燒云。
如今被人看著,他倒有些羞澀起來,聽到腳步聲,季少將軍轉過身,笑著深深一揖“盛四少,在下季思農,昨夜承蒙不棄,賢昆仲義薄云天,勇武過人,我等感恩戴德,來日定思報答。”
許莼還禮道“在下盛幼鱗,排行第四,季小將軍為保我們商人被屠殺才抗擊討伐烏合蠻夷海盜,我們不過是路過順手搭救,不敢當厚譽。”
季思農笑道“不知賢昆仲如今是打算去哪里若是順路,不知能否先繞去夷州,仆在廣源王跟前頗能說上些話,可為賢昆仲引薦一二,聞說盛二少有謀略,三少勇武過人,如今看四少文質彬彬,才華過人,賢昆仲人之龍鳳,如今廣源王正招納賢臣良將,由我引薦,廣源王上奏朝廷,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他原本想著這位四少少年讀書,還要考科舉進身,聽到能封侯拜相,定然有些心動神往之色,如此他也才好說動人心。
沒想到許莼卻笑道“正是因為夷州亶州那邊海戰,炮聲連天的,我們怕卷入海戰,遠遠避開,正打算南下去爪哇那邊放貨,如今回去,可不是自投羅網呢。季將軍美意我們心領了,只是一則救人只是順路,這也是天不該絕將軍,這是將軍之福運;二則船隊還有數百家商戶跟著我們,一年利潤,家中生計,盡在此行,我們既然帶了他們出來,自然也該安全帶他們回去。”
“將軍如今若是急著回去,我們可借一艘船,單送將軍回夷州,若是不急,也可隨著我們去了爪哇,然后另外覓船回夷州。”
季思農心中一詫,他原本也看出那兩位兄長精于世事,不好勸說,但偏極寵溺這幼弟,這才想著從這小少爺入手勸說,這看著年歲也不過十八九歲尚未及冠,如何談吐如此通透伶俐,這談吐落落大方毫無怯色,舉止雍容隱隱帶著貴氣,口音更是北邊雅音,這可不像個商戶人家備受寵愛的小少爺,反倒像那些鐘鳴鼎食之家精心熏陶出來的大家子弟。
季思農心下暗驚,面上卻絲毫不露,笑著道“四少要不要先和令兄商討商討借船也非小事,再則廣源王一貫愛才,令兄如此驍勇善謀,定能得官。”
許莼笑“不必,季將軍美意,我們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