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滾似雪,海鳥從空中掠過,扎入海中覓食,天藍似琉璃,海風陣陣,謝翊想著許莼給他寫的信里道“猛浪若奔,心共帆飛,言不盡
意,
唯期再見兄之日,
是所至盼。”
昨夜遙遙看了一眼,看他提著蓮花燈,容色落寞,明明站在萬人之間,偏偏斯人獨憔悴。他當時十分想前去,擁他入懷,得半生慰藉。無論今后如何,但求一晌貪歡。
但,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
謝翊淡道“開船吧,回京了。”
方子興哦了一聲,轉頭去吩咐開船。隨著喝令聲響起,船槳擺動,大船悠悠啟動,離開港口。
蘇槐低聲道“陛下,千里迢迢過來,何不多陪幾日呢,我看世子病容憔悴,很為相思苦啊。就連放河燈,也只為陛下祈福,全然不曾顧及自身,少年情懷,很該珍惜。陛下也難得過來,便是去請了世子過來,一并回京,想來世子也必定高興的。”
謝翊道“少年情熱,不過一時。日久天長起來,總有淡的時候。許莼此人,性如稚子,冷了添衣餓了進食,愛了便貪戀不休,純出天然,不顧世俗,這也是他可貴之處。”
“但他偏又有一股天性帶來的趨利避害的敏銳,知道朕是天子,他第一選擇便是警覺遠遠逃開,在南洋拍賣也好,給武英侯嫁禍也好,全是發于直覺,隨性而為,甚至連之前給賀蘭除籍那神來一筆都是如此,旁人看著只以為他是有福運庇佑之人,卻不知道這等人其實是天性靈敏,能感知禍福,因此自然而然避開兇險災禍,選擇最正確的做法。”
“雖然日日寫信,情熱似火,只哄著朕開心,其實心中卻隱隱知道離開朕才是最好選擇,卻又不能開罪了朕以免禍連九族,他未必想到這么深,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便是其天性所驅。”
“如今他接觸了朝事,知道了權力之甘美,知道了努力向上,等來日等他入了朝,他總要知道君臣是如何做的才是大道。”
“他如今尚未及冠,不過才十九歲,朕大他這許多,豈能由著他任性而為。”
“他要入朝,便讓他走正道,等他坦坦蕩蕩走出他的路來。朕便與他做千古君臣罷了,至于少年一時的情熱,等他長大了明理了想通了,自然知道那些非正道。如今的迷亂相思,等他忙起來了,漸漸也就淡了,不過一時忍忍也就過了,情愛小事,并非人生必需。”
“再則,朕堂堂天子,難道還由著個臣子今日喜歡便貼近了卿卿我我,明日害怕了又遠遠逃開么。”
“他要做君臣,便是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