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想又覺得九哥給了自己這般,自己還不識好歹,似乎太過不識抬舉,但此刻他胸口潮涌氣沖,仍然委屈無限,又不知如何說清楚,自己入朝是為了幫九哥,但九哥真給自己派了差使,自己竟仿佛不識好人心。
他口拙說不出為何如此生氣,又為何原本沒見到九哥之時尚且還想著君恩隆重,自己當如何分辨,但一見了九哥所有委屈都沖了上來,他只哭得哽咽難當,竟說不出一點道理來,都說皇帝御下果然恩威并施,什么道理他都占盡了,他連委屈都不知道自己委屈在哪里
謝翊長長嘆息一聲“朕若繼續誤導你,更是誤了你”他忽然一頓,只看到那少年抬眼看他,一雙被眼淚洗得晶亮的貓兒眼虎視眈眈,顯然很不高興聽到這大道理。
果然許莼欺身而上,直接大逆不道吻上了謝翊的唇。那刃鋒舐蜜的刺激感,讓他的心瘋狂跳躍著,他握上了謝翊的肩膀,心中想著過了今朝,自己說不準再也見不到九哥,他殺了自己也罷,流放了自己也罷,他絕不后悔他狠狠吻著謝翊,眼里尚且還流著淚。
謝翊被他一撲吃了一驚,卻只能伸手扶著他的腰,微微張了嘴以免少年這亂咬一氣留下幌子見了臣子不好看。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之前情熱之時,少年就往往出乎意料,此刻他竟不覺得如何意外,只心中嘆息一聲一敗涂地。
原就知道自己見不得他,他便是自己的劫。之前被他一封封信甜言蜜語牽動心神,他的理智告訴他就到此為止,做回君臣就好。但他仍然會在知道他生病后,千里迢迢坐船前往閩州。
燈夜之時他遙遙一看,心中忽然悚然,自己已愛對方到如此刻骨之地步竟然害怕上前相見。
許莼若是見到自己,是又驚又喜叫九哥,還是又怕又懼的跪下行禮他的表哥尚且親熱陪著他,他的至親血脈都在閩州。他無論如何都只會笑著對待自己,為著整個盛家。但自己若是在他面上看到懼色,這千里相見,又算什么
帝王之愛,對方能承受嗎史書不絕,寫的都不是好下場。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害怕見許莼的時候。
佛法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他在動心之時,理智就已告誡過他,但他一時昏聵,將對方拖入了不堪境地。如今對方發現了自己身份,避開了,自己又千里迢迢追來,這是要做什么
他捫心自問,朕這是要做昏君嗎
于是他不得不狼狽避開,甚至害怕被對方發現自己,哪怕是現在,他也不敢和許莼說,自己曾經在凜冽雪夜離開京城
,乘坐海船數日才到了閩州,卻又在燈火闌珊處不敢上前,披肝瀝膽,在月下問自己的心,若是真正對這個少年好,自己當做什么。
由朕來做這個始亂終棄的負心人好了。
然而少年拋下了已給他安排好的錦繡前程,離開了疼愛他的家人,又千里迢迢追回來,滿腦子熱血上頭考了經廷試。
不得不說,他在看到那一張張秀整嚴謹的試卷時,他的心就已敗得一塌糊涂了。
只有他才知道這天性跳脫的少年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將自己那些一塌糊涂的經義撿起來,去學那些圓熟的起承轉合,去熟練運用那些家國天下的大道理,去和其他臣子一般嫻熟使用頌圣的套詞,來寫出一篇篇符合方方正正朝堂要求的策論,他那么辛苦地削去自己身上那些不符合正統旁枝逸出的蓬勃花葉,卻讓自己變成所謂的“棟梁之材”,好來到他的身邊。
他見過太多的朝堂奏對,他自幼登基,懂事就開始讀折子,嫻熟應對太多比自己年長的權臣重臣,他早就告訴自己,臣子們效忠他,是天經地義的,他是天子,受命于天。
然而只有面前這個少年,敬他愛他,是因為他是九哥。
他扶著許莼的腰,抬頭回應許莼,許莼感覺到九哥的回應,越發激動投入,謝翊伸手慢慢安撫地拍撫他的肩膀,等他冷靜平靜下來一些,雙唇分開,才低聲道“好了,先去把衣服換了,再來說話。”
許莼伸手很快解開衣袍衣帶,連鞋襪都脫了光著腳站在那里,看著謝翊,心里卻仍然只有一個想法,九哥現在為著體面哄我走了,明天一道圣旨,我就再也見不到九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