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放了床帳,命小內侍們好生看著,才走出來去看今日還有些折子沒批完的,卻看到蘇槐捧了折子來道“這是傍晚時候范探花那邊送進來的折子,說是明日就啟程赴任了,給皇上道別的。”
謝翊接了匣子來隨手打開“他就是心思多,走便走了,難道還要給朕再寫一首詩。”他頓住了,范牧村的信還真的挺簡潔,沒寫詩,都是大白話,仿佛回到了從前少年伴讀同窗之時的百無禁忌。
“臣范牧村叩首稟陛下臣奉旨反省自身,思昨非而覺今是,實迷途其未遠,便赴朔州,當匡社稷輔陛下行少年青云志。并賀陛下得佳偶相伴。另,許世子將行冠禮,臣倉促未備禮,恰許莼與賀知秋來踐行,問起陛下少年御筆。臣思陛下曾繪一幼貓,性靈天然,倒與小公爺神似,便斗膽將陛下墨寶贈與小公爺以為元服禮。請陛下恕罪。”
謝翊“”范牧村也仿佛被帶壞了,這肆無忌憚破罐破摔地犯上作亂起來,倒是一番亂拳。
所以,這就是許莼晚上巴巴帶了一只貓進來討好自己的原因了
謝翊一時又好笑又惆悵,自己似乎被小少爺給憐憫同情了,但又仿佛十一歲剛親政之時那滿懷抱負無法伸展,身處樊籠,翅膀垂縮,苦悶無可抒發的少年,此刻得到了撫慰。
第一日天還未亮,窗外一片漆黑,許莼就被謝翊輕輕推著叫他起身。
許莼這爬了半日迷迷糊糊才起來,一邊接受著六順他們伺候他換衣裳,又覺得腳上有些拘束奇怪,低頭一看,看到五福給他著襪,穿的卻不是夏日常穿的紗襪,而是頗有些厚度的羊毛襪,他只嫌熱,說道“不要這個襪子,換個布的來。”
謝翊正在一旁洗臉,轉頭看他一眼,溫聲解釋道“一會兒要穿靴子要騎馬的,布的葛的紗的麻的都不行,會磨破的,仔細腳疼。聽九哥的,就羊毛襪最穩妥。衣裳也是貼肉的都是絲的,腿那里必須多綁著護腿墊著軟皮,不然晚上腿疼。”
許莼聽謝翊開口,便也沒反對。只洗了頭臉換了騎射的窄袖袍服,套了長靴,配了短劍,束巾戴帽,又與謝翊吃了點燕窩點心的早餐,這才乘了車輦出城,百官都在城門相送。
乘車輦行了十幾里到了野外,才下了輦換了馬,縱馬而行,足足行了一天,中間換了兩次馬,到了日頭偏西,他們才到了西苑獵宮。
四野蕭蕭,宮殿巍巍,金風滌蕩,許莼縱馬跟在謝翊身后,行到了一處轅門,便看到外邊兩隊士兵持著長槍立在兩側,挺胸昂首,旗幟在獵獵風中飄揚。
忽然一聲禮炮聲響,接連響了三聲炮響后,長長的號角聲響起,低沉而雄渾。
許莼嚇了一跳,抬眼卻看到所有的馬都未驚,仍然急奔而行,緊緊跟著前面的謝翊。
他這時才后知后覺發現,謝翊今日穿著軟甲皮弁獵服,腰懸長劍,背負長弓,陽光一照,他肩甲和身上的龍鱗一般的軟甲閃閃發光,威嚴之極。
就連蘇槐也是一身戎裝騎在馬上,平日在九哥跟前那唯唯諾諾微微佝僂的脊背也已挺直,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柄劍一般騎在馬上,絲毫不見疲色。
他們這一行則仿佛氣吞如虎,銳不可當,馬蹄聲猶如雷聲一般沉重敲擊著地面,他經過這一日的長途奔馳,原本身體已有些疲憊,此刻卻忽然不知為何一股振奮起來,心跳砰砰。
快馬不過數息已奔行到了轅門,那里已密密麻麻站著無數的兵士,全都身披軟甲,軍容肅穆。
謝翊翻身下馬,大步按劍前行,身上氅衣翻飛,遠遠已有將領率著一群人上前,躬身行軍禮“禁衛統軍提督魏國林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請陛下巡閱天子親軍十一衛”
號角聲再次響起,軍士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連山倒峽,猶如轟雷鳴千里,又如萬里海潮拍擊長空,浩漫連天。
許莼渾身血液沸騰起來,沒有想到見到的是這般的大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