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旸實在沒想到顧先生也會對這種小說感興趣。
不待他回應些什么,顧泊川突然擰起眉,牽著他的那只手將他的手攤開。
循著他的目光,夏旸看見了自己手心的傷口。
是被推上岸后拉顧泊川的時候蹭上的。
剛才換衣服的時候他就看見了。
但是血已經止住了,也不怎么疼了,他匆匆用水擦了擦周圍的血漬便下了樓,沒再去管。
“怎么沒有處理傷口”
顧泊川的聲音不復方才的撒嬌,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更多的卻是擔心。
可惜這里不是在家,他沒辦法直接取來醫藥箱給夏旸處理傷口,病房里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保鏢不出意外的話保鏢應該會在門外。
夏旸心虛地眨了眨眼睛,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抽回手,盯著手心的傷口小聲說道“忘了,我這就去處理。”
說完夏旸轉身朝著門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卻并不是想要處理手心的傷口,而是想將仲醫生給叫過來,檢查一下顧先生現在的情況。
雖然顧先生醒過來之后表現得十分正常,但他還是不免有些擔心,正因為顧先生的反應實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他害怕會不會在醞釀什么“大”的。
顧泊川這次沒再去牽他的手,怕蹭到傷口,轉而撐了撐床墊,像是也打算下床陪著夏旸一起似的,可他的目光下意識掃了周圍一圈,并沒有看見熟悉的輪椅。
顧泊川的動作生生頓住,怔怔地盯著夏旸轉過身去的背影。
輪椅
下水前從輪椅上站起、落水后靠雙腿擺動浮起的記憶瞬間涌入腦中。
心中有個聲音在說站起來,站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去處理傷口。你又站起來了一次,證明你是可以站起來的,夏旸也希望你能站起來。
另一個聲音卻在說放棄吧,你早就已經不能在正常情況下站起來了,總不能讓夏旸一直發生意外,何必互相折磨。叫一聲門外的保鏢就是了,讓他們把輪椅送進來,也能一直陪著夏旸,這段時間的相處不是挺好的嗎夏旸還會多照顧你一點。
兩個聲音博弈著,攪亂著他的神經。
夏旸背對著他,繞過了隔壁病床,病房很大,距離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還需要幾秒的時間。
顧泊川原本撐著床墊的手漸漸縮緊,將那一圈床單都揪得皺了起來,手指到手腕都在發抖。
好不容易消退的窒息感和無助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不笨,早明白這是一場戲了。
肯定是仲霆聯系的夏旸,約他演的這場戲,目的是對自己進行刺激治療。
夏旸希望他能站起來。
他也親口答應過夏旸他會好起來。
這場治療中,夏旸付出了很多,還受了傷。
他不想再看見夏旸失落的表情了。
腦海中,第一道聲音很快便
打敗了第二道聲音。
只是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比如他下意識便會去尋找輪椅,
而不是抬起腿。
夏旸已經來到了門前,手搭在了門把手上。
只需要一秒,他便會將門打開,再有兩秒,他便會整個人離開病房,合上房門,房間里就會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想跟上夏旸。
房間里好似蓄滿了無形的水,夏旸離開合上門便會將他徹底關在里面,無法呼吸,徹底溺死在這里。
可他的腿仿佛灌滿了鉛,怎么也抬不起來,好似不屬于他,他完全操控不了。
“咔噠”,夏旸已經按下了門把手。
顧泊川心徹底亂了,慌亂間抬起顫抖的手,隔著被子用力錘了下去。
如同許多年前,他試圖逃跑出去,被綁匪抓回來之后蒙住眼睛用木條對著膝蓋掄下去那樣。
綁匪并不敢真的弄殘他,用的力氣也并不算太大,甚至還會給他處理傷口,只是想用不可忽視的疼痛來恐嚇并麻痹他,讓他不敢再逃跑,甚至于不敢再站起來,安靜呆在角落,當一個不會亂跑的乖人質。
一拳下去。
很疼,腿還是他的。
他喜歡這種“證明方法”。
疼痛會使身體部位的存在變得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