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會結束后,有些人表演完就將道具搬回去了。但舞臺劇的道具太多,一時半會收拾不完,加上急著參加慶功宴,所以東西還留在后臺。
如果虞倦想的沒錯的話,那樣東西也會在這里。
他推開門,先讓周輝月進去。
房間一片黑暗,虞倦按下吊燈開關。
燈光驟亮,點亮這個狹小的房間。房間被塞的很滿,左手邊是兩排戲服,四處都是拆下來的布景,中間則擺了借來的鋼琴,只留下一點落腳的地方,虞倦和周輝月的影子都落在一起。
那架鋼琴。
虞倦脫掉外套,拉開琴凳。
光線昏暗,只照亮了這一小片地方,周圍似乎是一片又一片的虛影,連周輝月的眉眼都有些模糊。
他抬著下巴,半垂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周輝月,眸光閃了閃,又移開視線“等我彈完,記得送花。”
周輝月不在舞臺下,不是所有看不清面容的觀眾,他在鋼琴邊,是距離虞倦最近的人。
他看著虞倦。
按下第一個音時,鋼琴的聲音擴散開來。這里的隔音很差,留在后臺的人都能聽到。
但,虞倦都不在意了,他全忘掉了。
在這個混亂的、狹小的房間里,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虞倦為周輝月演奏自己的秘密。
外面的保安隱隱聽到鋼琴的聲響“嘖嘖,現在這些學生戀愛談的。”
一曲終了,虞倦卻沒有停下。
他的手指一頓,又彈奏了另一首,非常簡單的一支曲子。
第一首是彈給周輝月聽的,第二首是虞倦的秘密。
音樂聲漸歇,虞倦偏過身,迎面而來的是一束花。
隔著花朵的間隙,虞倦看到周輝月的臉。這個人五官的輪廓很深,模樣英俊至極,相處的時間愈長,神情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么陰郁了,但也與那些積極向上的形容詞無關。
他像是初冬的細雪,捧在手中是冷的,虞倦永遠是看,但雪會從屋檐,從枝頭,從虞倦經過的每一個角落飄落。
不知為何,可能是失去理智,虞倦伸出手,穿過淡紫的花,主動碰了那冷雪。
周輝月怔了怔。
下一瞬,虞倦又回過神,他收回手,接受了周輝月的花束。
周輝月說“送給演奏家虞倦同學的花,很好聽。”
虞倦單手捧著花,“愛戀”搭在他的鎖骨處,花瓣襯著他脖頸間雪白的皮膚,他含糊不清地“嗯”了聲,有些恍惚,像是陷入回憶“我小的時候,第一首彈的就是這個。”
周輝月說“小星星。”
虞倦點了下頭“我的長輩,她很喜歡聽。”
他很無聊,說想要學一樣樂器,祖母就帶他去了琴行,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彈了這首小星星,別人都夸他很有天賦,祖母也很高興,但還是問他喜不喜歡。
虞倦記不清自己當時怎么想的了,但說的是喜歡。
周輝月靠得很近,肯定地說“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才會喜歡這首曲子。”
他頓了頓,又問“你學琴的時候幾歲”
虞倦說“五六歲。”
周輝月并未經歷虞倦的童年,全靠推測,但說出口的話好像很有把握“太小了。曲子簡單,彈起來不會累到你。”
是嗎虞倦想起那時候的事,那些片段,以及祖母的臉。
忽然,又聽到周輝月問“琴凳這么高,你是不是要人抱著坐上去”
虞倦咬了咬牙,覺得這個人在污蔑自己“有兒童鋼琴。”
被人反駁,周輝月也沒有一般人的難堪,他打量了虞倦一眼,繼續說“一定很可愛。”
虞倦不習慣被人夸作可愛,他說“沒有的事。”
不知不覺間,虞倦以一種很舒適的方式脫離回憶,往常他總是強迫自己忘掉那些。
他從未對人提起過這些,年幼時的瑣事,簡單的幸福時光。
從理智上來說,周輝月不是恰當的人。他太敏銳了,自己說一些與“虞倦”的成長經歷不符的事,很容易被戳穿,找到矛盾之處。
但虞倦只愿意說給這個人聽,也只愿意接受他送的花。
過了一會兒,虞倦站起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