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景山在門外等了兩個小時。
他不知道周輝月拿來那么多問題,能和醫生商談這么長時間。
拿到虞倦的檢查報告后,周輝月已經和醫院的專家交談了幾個小時,醫生是杭景山特意請來的,他問得極為詳細,詳細到出于友誼陪同的杭景山都失去耐心,出門晃悠了。
而在此之后,周輝月又通過別人的關系,請到了知名專家,再審查這份以及翻來覆去,沒什么問題的檢查報告。
杭景山家里做的是醫療生意,父親是知名的外科醫生。他是家里最小的那個,母親要忙生意,四處天南海北地飛,他小時候被寄養在父親身邊。當然父親也是個大忙人,根本沒空管他,但至少有個固定的休息室,每天能固定問上幾句話,譬如“早安”,“作業寫的怎么樣了”,“注意姿勢,小心別近視了”。別的時間都是護士忙里抽閑和他說說話,問他有什么想要的。
隔著薄薄的門板,休息室內間的杭景山曾見過很多次父親與病患親人間的對話。
很多的哀泣和懇求。親人希望能保住患者的生命,然后又更近一步,希望他們不要有明顯的殘缺,最后是奢求能和原來一模一樣。
他們迫切地渴望能得到醫生的保證,仿佛那就是金口玉言,出口成真。
杭景山曾經以為周輝月是個過于理智的人,他甚至沒有為自己的腿擔心過,所以更不會把心力浪費在別人身上。但在虞倦的問題上,他是那類最難纏的親屬。不過周輝月付很多錢。
終于,門推開了,周輝月從房間里出來,一旁的扶手上壓著被翻閱無數遍,留下痕跡的檢查單。
當初做的檢查主要是心臟方面,周輝月找杭景山請了專家,一切安排妥當,才找機會讓虞倦過來的。
檢查結果顯示,虞倦的確有遺傳的先天性心臟問題。但目前并未發展成病癥。有可能一直這么下去,也有可能隨著年齡增長,外界誘因促使狀況惡化。最好的辦法就是定期體檢,防患于未然。
醫生的建議是,暫時沒有用藥和治療的必要。畢竟他們也無法對還未發展成病癥的心臟診治。
這樣嗎
周輝月似乎不能接受這樣不確定的結果。
他希望能找到萬無一失的方法,醫生可以保證虞倦的心臟不會出現問題,無論是怎么苛刻的條件,怎樣不可能達到的環境,周輝月都會去做。
但沒有醫生能夠保證。
杭景山看他出來,不太明白周輝月為什么會對這件事這么固執,安慰道“別那么緊張,醫生都說了沒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緊張過頭”
周輝月半垂著眼,看著手中的檢查單,瞳孔似乎沒有聚焦,虛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和杭景山商談起了工作上的事。
周家和白家在算法一事上競爭,顧不上別人了。白家搶先一步,挖了很多原來工作室的成員,又有部分核心,而周家則是新組建的團隊,但有周輝月,所以進展更快。
白家那邊暫時得不出什么結果,這是重生前的已知事實,周輝月一直控制著周家這邊的研發速度,并且在另一個團隊開發更加完善的版本。
這樣賺出來的時間差,就足夠公司起步了。
缺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周輝月會非常非常的忙。
杭景山在技術上幫不上忙,一切都全部依賴周輝月。
他比較佩服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周輝月有心思和醫生談這么長時間。
兩人接頭過后,將工作上的事一一商談妥當,還是得掩人耳目,先后離開。
杭景山先走,周輝月推遲了半個小時,期間處理了幾封郵件,獨自上了電梯后,手機突然響了,是虞倦撥來的電話。
周輝月看了一眼手邊的檢查單,接了起電話。
虞倦是一如既往的活潑,他聽到電梯起落的聲音,問“你在醫院”
周輝月說“是。”
他看著顯示屏上鮮紅的數字,沉默了片刻,其實沒想好下一句要問什么。
大約三十秒后,虞倦慢吞吞地問“周輝月,你心情不好嗎”
很奇怪,即使沒有見面,甚至沒說幾句話,虞倦也是能看透周輝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