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
毛豆被他的目光懾住,登時啞了嗓子,反應過來自己竟被一個藥罐子嚇到,只覺面上無光,聲音也更厭煩“前些天都是我們給你飯吃,要不然你能活到現在”
核桃每次都會把自己的食物,分出一小半來給崔晏。
把吃的裝進小碗,放在崔晏睡覺的小床邊,第二天再看,小碗里的剩飯已經被吃得干干凈凈了。
因著生病的緣故,小孩的唇色近乎蒼白,看不出半點血色。
聞言,小孩斂起眸光,望向了不遠處的核桃。
同樣孱弱的小小身軀,充滿擔憂地看著自己。
半晌,崔晏從草席上爬起,重重咳嗽了幾聲,身邊的孩子們立刻捂住口鼻嫌棄地散開,像是生怕被他傳染上什么不治之癥。
他早已經習慣這些人的態度,目光淡淡地掃過核桃的臉,一句話也未曾多說,略過他們,朝著廟外漫天的風雪走去。
核桃怔怔的望著他,他莫名有一種預感。
崔晏這一去,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灶君廟小,他早覺得崔晏不像是會久居在這里的乞丐,遲早會有一天離去。
至于是死在街頭,還是奇跡地活下去,往后都不會與這一方小小廟宇有牽連了。
“再見。”
核桃看著他的背影,小聲說了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街道空無一人。
這樣冷的天氣,不知道還有沒有賣炊餅的,總歸也是出來了,不能空著手回去。
崔晏一步一步地踏進雪地,低著頭,手腳冰涼。
眼前的雪地仿佛沒有盡頭,冰冷的街道像是通往陰曹地府。
呼吸愈發沉重,他緊緊抿著唇,生怕喉嚨灌進冷風,喘疾發作,自己會死在半路。
死在這種地方,實在太可笑了。
三歲那年母妃親手用沾了藥粉的帕子捂在臉上沒弄死他,四歲那年元唐寺賊人縱的大火沒燒死他,這些年來斷斷續續的喘疾發作也沒要了他的命。
如今。
居然要凍死在街頭。
如何不可笑
腳底踩在雪面一滑,崔晏瞳孔疾縮了瞬,他猛地摔倒在地。
雪壓得很實,他堪堪伸出手撐住身子,膝蓋卻重重磕在地上。
喉嚨里還是嗆進了冷氣,他用力咳嗽幾聲,眼前疏忽出現了一雙黑色布靴。
整潔、干凈,微微浸濕一些雪水。
他沿著那雙布靴抬頭望去,對方緩緩俯下身子,帶著溫潤笑意,低聲道“你沒事吧”
崔晏愣了片刻,隨后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對方的手,像是在風浪里抱住了大船的桅桿。
很溫暖,掌心略帶一些薄繭。身上衣服料子不錯,腰間有一個小錢袋,鼓鼓囊囊的,應該有不少錢。
不過,這張臉,他從未見過。
難道是這陣子病重太久不上街乞討,街坊里又搬進了新的人家嗎
他努力抑住咳嗽,生怕把對方嚇走,艱難地抓緊那人“能不能,給一些飯吃,求求你。”
這種話他這些年已經說過很多次,剛開始和大和尚在街上乞討還會覺得抹不開面子,如今也都習慣了。
對方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在他臉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片刻。
“你要飯的”
崔晏牙關緊了緊,低低應聲“是。”
對方似乎仍然很不可思議,又反復看了看他的臉,說道“這么好看還要飯果然只存在小說里,幸好哥們穿成個有錢人。”
話音落下,崔晏又咬了咬牙,用更加虛弱的聲音道“有錢的話,能不能請您行行好,給幾個餅子吃”
對方眉頭緊鎖,眼睛盯著崔晏的臉,從兜里掏出一張字紙反復看了看,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家里父母都去世了,住在城北城隍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