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
進來的竟然是溫玉,他故作若無其事地環顧下四周,輕聲道“哥,外面有大夫找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溫連愣了下,問道“找我干嘛”
溫玉搖頭,摸了摸筆尖,“我哪知道,好像是來送藥的,你去看啊。”
聽到他的話,溫連猶豫片刻,看向身旁的小崽。
崔晏輕輕推了推他,“爹爹去吧,我看一會書認字,等你回來。”
“好。”溫連露出笑容,揉了揉他的腦袋,“等爹回來教你認字。”
小崽很好學,比他強,大夫人留下幾本書卷讓他讀,他拖到現在還沒看完兩頁。
他起身出門。
見溫連走得沒影,溫玉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目光落在小榻里的崔晏臉上,好像有話要說。
崔晏坐在小榻上,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書卷認真地看,把他無視了個徹底。
溫玉冷笑了聲,“我哥都走了,還裝什么”
話音落下,崔晏緩緩抬頭。
“這些天,我在城里打聽過了城隍廟的乞丐,你們除了要飯以外,偷搶劫掠、裝病賣慘樣樣都做,你以為你騙得過我哥,就能騙過溫府全家么”
他今天來,就是做好了萬全準備要把小騙子趕出家門,這幾日他可沒有一刻閑著,把該打聽的全打聽了個遍。
這話不假,崔晏下意識后背繃緊,往椅背靠了靠。
溫玉踱步貼近他,手心掂著袋銀錢,丟在崔晏的腳邊,聲音淡淡“不浪費時間,我開門見山地直說,就算你騙得了他一時,也騙不了他一世,我娘之所以不攔著他把你接進府里,你真以為是你命好有福氣”
崔晏低著頭,眸光沒有波動,好像書上有什么東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似的。
見他如此,溫玉喉頭的話梗了梗,片刻,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實話告訴你,我哥就快成親了,那女子是康安郡主,你覺得郡主會任由你這樣一個身份不明不白的孩子,當她兒子么”
溫父脾氣大,性子直,為官清正,得罪了通州知府,卻也因此得到康安王賞識。
全靠康安王從中說和,溫父才免除牢獄之災,兩家也因此事有了相交,一次酒后,康安王與溫父醉酒中把這門親事給定了下來。
只不過家里暫時還沒人告訴溫連這件事,擔心溫連會接受不了。
說起來,能靠康安王這層關系娶到康安郡主這樣身份的女子,本就是溫家高攀,他們沒有任何理由推拒這門親事。
話音落下,崔晏猛地抬起眼,腦海里全是成親二字。
溫玉俯下身子,盯著他繼續道“我娘說去通州照顧我爹,其實就是個幌子。他們這次去就是為了定下我哥的親事,過兩天兩家過大禮的禮書就要送到順堯了,我勸你還是知難而退,改換別人家去做兒子吧。”
他說罷,見崔晏還是沒什么反應,溫玉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沓銀錢來,這是他做的第二手準備。
“這些錢夠不夠,聽我哥說你身上有那什么喘疾,”溫玉干脆把自己腰間的錢袋也解了下來,塞到崔晏懷里,“喏,要是還不夠,直接去濟世堂,記我溫玉賬上。”
小孩垂下眼睫,看著那沓銀錢,和那鼓鼓囊囊的錢袋,仿佛聽不見他的聲音似的,怔怔地發呆。
腦海里忽閃而過的,是那天溫連俯下身子就像溫玉這樣,把錢袋從地上拾起,塞到他手心。
告訴他,拿好,別再丟了。
他就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就算有,也不會落到他頭上來。
崔晏靜靜地看著那錢袋,好半晌,在溫玉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終于發出了小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