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連辛酸地想。
太子寢宮,清寧宮里。
顧問然大步踏進宮門,臉色陰沉至極,手心攥著把刀,像是恨不得直接把誰砍死一樣。
自打進宮以來,他處處受限,明著是受封太子少傅,實則將他留在京城,不能再回幽州,暗中盤剝他兵權。
老皇帝明著還了崔晏太子之位,暗處卻得了幽州兵馬,還能讓其余幾個蠢蠢欲動想當儲君的皇子把憤恨轉移到崔晏身上。
好一個一舉多得。
顧問然怒火滔天地走到明秀亭外,只見亭內陰涼下一道素色瀾衫的身影,正不緊不慢地下著棋。
身側貼身太監見到顧問然來,遠遠地朝他行了個禮,快步走來,俯身道,“見過顧大人。”
顧問然眉頭微蹙,抬頭望向明秀亭的方向,問道,“還在下棋”
“是。”
顧問然嘆息了聲,方才滿腔的怒火又偃旗息鼓了,“那殿下可曾用過午膳了”
太監欲說還休地看著他,指了指身后那些端著菜碟的宮女,低聲道,“殿下還不愿吃呢,大人您看”
聞言,顧問然無奈道,“撤下去吧。”
“是。”
顧問然悠悠走到亭中人的身后,打量著棋盤上錯落的棋子,良久,低聲道,“從前不知道殿下對棋道如此癡迷,下棋下到廢寢忘食,只不過依臣之見,這棋路屬實變幻莫測,黑與白緊追不舍,撕咬難分,兇悍至極,不知殿下是執白子還是黑子”
聽到他的聲音,對方并未有多大反應,仿佛眼眸里只有面前方寸之間的棋子,聲音極淡傳來,“孤下的五子棋。”
顧問然“嗯。”
馬屁拍牛身上了。
太子緩緩自棋桌前起身,似是十分憊懶地從涼亭出來,在青磚小路上踱步而行。
“顧大人尋我何事”太子瞇了瞇眼,望向灼辣滾燙的日光,又是個無趣至極的酷暑。
顧問然垂頭道,“先前殿下命我監視江施瑯的動向,此人果真和左丞一脈同源,聲稱絕不會站到咱們這邊來。”
太子早已習慣,低低道,“知道了。”
見他反應平平,顧問然急切道,“殿下,此人不殺,日后必成大患,若是皇帝想要動你,只消江施瑯隨意在你頭上安個不忠不孝的罪名便是。”
聞言,太子似是輕吸了口氣,“我知道。”
顧問然不明白,自打他們回宮之后,殿下對其他皇子下手之狠辣果斷令人吃驚,可唯獨對這江施瑯一再忍耐,對他的所作所為熟視無睹。
前些日子,江施瑯被封做太子太傅,更是變本加厲,三天兩頭對皇帝說太子品行不端,教養不善,是從幽州帶來的陋習。
皇帝因此還罰了殿下在宮中閉門思過一日,殿下居然就這么乖乖地領罰,把這莫須有的罪名忍了下來,他看著就滿肚子火。
幽州是地處偏遠邊陲,但他們那里的人性情豪邁,大方熱情,殿下聰慧謹慎,禮數周全,完全是江施瑯狗眼看人低罷了
想了半晌,顧問然還是低沉沉地開口,“殿下忍得了這口氣,臣郁結在胸,實在忍不了。”
聽到他的話,太子神色微微有了些起伏,他回頭看向顧問然,“你做什么了”
“臣”顧問然攥緊拳頭,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承認下來,“我在武場用斷棍扔在他腦袋上,把他砸暈過去了。”
太子面色變化,扣住顧問然的手腕,“然后呢”
顧問然以為殿下惱火他闖禍,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若他要去皇帝前告狀,都是臣一人做的。他不就是腦子挨了一棍么,還裝成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傻子,他哪里不知道這是皇宮,分明是想讓皇帝罰我更重”
話音落下,太子眸光沉如漆墨,呼吸緊促,他死死盯著顧問然的眼睛,逼問道,“你說,他突然變成一個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殿下,殿下去哪兒,現在清寧宮還在禁足”
顧問然望著太子頭也不回離去的方向,愣了半晌。
完了。
他怎么有種闖了彌天大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