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
御書房外,得了赦令。
顧問然腳下一刻不敢停歇,他剛從御書房出來,便急急忙忙趕去明德所。
在他身后,正打算回宮當值的溫武英,碰巧撞見顧問然急急忙忙的神色,困惑不已地追上來,問道,“顧哥,你這么著急去干什么”
溫武英現在已經是太子親侍,掌管清寧宮侍衛統領大權。
那年顧問然把崔晏接回幽州,崔晏的條件是要將他們舉家一起搬去,而且要對溫府厚待。
顧問然便以經商為由,把幽州最聞名的香料茶葉生意交給溫府,大把銀兩終究還是把本不愿搬家的溫家老爺的心給砸動。
溫府一家就這么搬到了西遷至幽州,如今在幽州,有顧問然做靠山,溫府不僅還清了欠債,而且已然成了整個幽州財力最雄厚的商賈之家。
溫武英也漸漸和顧問然混熟,知道了當年顧問然假扮“刺客”的內情,私下里尊稱他一聲顧哥。
顧問然這些年運籌帷幄,才智手段非比尋常,能把崔晏送回到太子之位,怎么也說得上是崔晏的左膀右臂,溫武英從未見過他這副表情。
“別提了。”顧問然額頭突突亂跳,腦海里回憶起崔晏的表情,只覺得心底冒著寒氣,陣陣不安,“武英,你從前見過殿下發怒是什么模樣么”
溫武英思酌片刻,笑了笑,“見過啊,挺嚇人的。”
崔晏平常很少發怒,甚至很少有情緒波動,永遠一副面無波瀾的神情。越長大,越不喜將自己展露人前,但對于一國太子來說,這是好事。
這些年來,他掰著手指都能算出來崔晏動過幾次怒。
顧問然輕吸了口氣,加快腳步,“他動怒時會做什么”
“也沒什么,可能會砸點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吧,他脾氣一直挺好的。”溫武英跟上他的步伐,好奇道,“顧哥,你見到殿下發火了”
顧問然面色糾結,喉頭的話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早知如此,今天晌午他就不應該往江施瑯頭上扔棍子
江施瑯此人心機深沉,殿下定是清楚他的手段,所以才命他立刻到御前求取解禁令,還要為他犯的錯誤親自去向江施瑯道歉。
堂堂一國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為了他,去跟江施瑯這種小人道歉,顧問然愧疚難當,心頭更加不是滋味。
“我現在就去見江施瑯,大不了老子給他跪下磕一百個響頭,磕到他肯放過咱們為止。”顧問然下定決心,眼眸逐漸堅定,“武英,咱們走,我決不能讓殿下為我受江施瑯的羞辱”
溫武英愣了愣,雖然不懂其中關竅,還是被他大義舍身的氣勢所感染,答應下來,“好,我也給他磕,磕到江施瑯無計可施為止”
倆人慷慨激昂地沖進明德所,只見大殿之內,一片鴉雀無聲,崔晏靜靜立在殿前,江施瑯目光呆滯地望著他們,好像已經發生過什么的樣子。
顧問然深吸了一口氣,沖上
前去,擋在了崔晏身前,對不遠處的江施瑯道,“還請江大人莫要為難殿下,今早武場之事是我一人之過。太子殿下并不知情,此事與殿下無關,大人若要懲罰,罰我便是”
說罷,他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膝蓋磕在地上,結結實實地發出一道悶響,在寂靜大殿里顯得格外清晰。
而萬眾矚目的最中心,所有人都在期待著講臺上的“江施瑯”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