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長大很久,才知道當年抱著他說,自己是他親生母親的女人與他沒有任何血緣,自己的親生弟弟更和自己毫無瓜葛。
崔晏一下子便同時失去了兩個親人,只剩下一個對他勉強稱得上憐憫和同情的父皇。
如今也都沒有了。這偌大皇宮里,皇帝只把他當成一枚好用是棋子,他們不是父子,只是君臣。
“勞煩殿下等候多時,麗妃娘娘身子不適,方才聽說殿下來了,急急忙忙便起身收拾,生怕被殿下看到面色不好再徒生擔憂。”華清宮的太監總管笑著躬身,請崔晏進殿。
崔晏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一個字也沒信。
讓他在太陽下等著,不過是麗妃磋磨他傲氣的手段。
他并不介意,正好可以得空抬頭,看看太陽。
溫連教過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抬頭看看星空,便會覺得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溫連是這世上最通透的人,講的也是最通透的道理。
看不到星空,看看太陽,也是一樣的。
甫一進入殿內,崔晏便見到崔清笑著從側殿出來,同他行過一道禮,“給皇兄請安了。”
“嗯。”崔晏淡淡應下,沒有任何多余的反應。
崔清與他擦肩而過,忽地又回過頭,問道“昨夜在清寧宮,皇兄和太傅探討古文,結論如何”
聞言,崔晏沉吟了聲,言簡意賅地答道,“不錯。”
崔清微微笑著,說道“那就好,皇兄與太傅關系這樣和睦,弟弟看了心里也高興得很,不如改日皇兄同太傅說一說,讓太傅也賣弟弟一個面子,到華清宮來講講課。”
話音落下,崔晏緩慢地抬起眼,靜默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好。”
分明他笑著答應,崔清卻莫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眉頭蹙緊,從心底冒出些許寒意,隨意敷衍過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在他走后,又只剩崔晏立在殿中。
良久,麗妃自殿內走出來,她還和從前記憶里
的相貌別無二致,似乎連一絲皺紋都沒有生過,還是那般漂亮驚艷,腰肢款款,含著笑意對他俯身道歉,親和開口,“殿下等急了吧,都是母妃不好,近日總是頭疼難忍,也不知是不是被殿下那不成器的弟弟氣得。”
崔晏搖了搖頭,“娘娘不必多禮,”
話音落下,殿內一時無話。
麗妃斂起笑容,“殿下與我到底生疏了,從前可不曾喚我娘娘。”
崔晏沒再出聲。
良久的沉默中,麗妃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仍面不改色道“今日請殿下來華清宮只是為了敘敘舊,殿下不必拘禮,快請坐吧。”
崔晏隨著她進殿,方要落座,目光卻落在了不遠處窗臺上的一盆花。
正是他三歲那年,皇帝送給他作為獎賞的雪色牡丹,麗妃特地將它擺在顯眼的位置,崔晏自然清楚她的意思。
眸光微滯,崔晏忍不住多看了一會。
花還是當年那般漂亮,卻不再是當年的花了。
耳邊傳來麗妃有一句沒一句的敘舊,聊他們從前相處,也聊崔晏的過去。
崔晏靜靜地聽著,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茶不錯,明日可以帶給溫連喝。
今天沒去上課,不知溫連會不會思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