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騙我,也在騙你自己。”崔晏攥緊他的手腕,沉聲
開口,人生苦痛孤單,你告訴我這些,其實就像當初你受了傷,難過到無法排解,不得救贖時,自己告訴自己這些一樣。”
溫連愕然地看著他,那雙仿若可以攝人魂魄的洞黑眸子,竟在此刻讓溫連心慌意亂。
腦海里倏忽閃過無數不愿面對的片段,十幾歲時在父母的葬禮上,他孤單茫然地立在兩張冷冰冰的相片前,分明一滴淚都掉不出來,可自己卻清楚知道,他整個人在漸漸的崩塌破碎,陷入無止境的深淵。
那時他只能住到鄉下親戚家,寄人籬下,夜深難眠,溫連便偷溜出去,抱著腿坐在門口板凳上,望向天邊的夜空,想象父母會在天上看著他。
他告訴自己,這顆星星是爸爸,那顆星星是媽媽
后來再長大些,他知道那些星星誰也不是,每顆星星都有它們自己的名字,可每次痛苦難過,溫連還是會習慣性地看看夜空,這樣就好像他還是小時候那個有家人陪伴的自己。
最疼愛他的人已經都不在了,他只剩他自己,和天上的星星。
星星是不會消失的,唯有時間的流逝才可將其身影消匿,第二天,這些星星仍然會從天邊浮現,生生不息。
如果不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催眠,他也早就不想活了為誰而活呢
他的人生本就沒有意義,難道他還不能自己給自己一點堪稱可憐的意義嗎
溫連呼吸微微停滯,難得焦躁,他試圖把手腕從他掌心掙扎出來,胡亂搪塞道,“你別瞎想了,說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樣。”
“我知道。”崔晏捉著他的手,貼向自己的心口,眸光灼灼地看著他,“因為我和你是一樣的。”
他們是一樣的,不過都是想在這痛苦的世界里,找尋一隅真正屬于自己的角落,相互依偎,舔舐傷口。
他需要溫連,溫連也需要他。
良久,溫連立在原地,發自內心地問了一句,“崔晏,你喜歡我什么”
聽到他的話,崔晏茫然地抬眼,似乎從未思考過這件事。
他在腦海中仔細尋找了片刻答案,低低道“在這個世上,我只會不加任何揣測地信任你,我可以篤定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永遠不會傷害我,想和你親近,難道這還不夠么”
溫連忽地笑了,他伸出手,指尖點在崔晏的心口,像敲門一樣輕輕扣了扣,說道“這些都是借口,喜歡一個人需要的是理由,而不是借口。”
長這么大,雖然溫連也沒有談過戀愛,但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喜歡一個人不該只是想和對方親密,相互信任,相互依賴,這太簡單。
“如果只是互相信任,想要親近我,那父子朋友都可以做到這點,”溫連收回指,仔細斟酌一下詞句,低聲道,“想和一個人親密,并不代表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是可以在心底強烈感受到的。舍不得讓他煩惱卻獨自煩惱,不敢讓對方討厭自己還覺得自己還不夠優秀,喜歡本質是小心翼翼、焦慮不安和自我懷疑,并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
”
崔晏定定地看著他,輕聲反駁,“你說得不對。”
孩子長大了,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不好糊弄了。
溫連無奈地看向他,將手腕上那串紅木香珠摘下來,遞還回去,“隨便你,你還小,什么都不懂,我不跟你抬杠。如果想和人親近就是喜歡,你怎么不喜歡核桃毛豆顧問然”
紅木香珠落在手心,溫連走出大殿,肩頭披灑上一片盈盈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