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呢,真喪良心,老人都快不行了。”
“唉,這一輩子真可憐。她女兒死得就早,兒子也不孝順,聽說之前唯一來看她的那個外孫前陣子也死了,還那么年輕呢”
“啊怎么死的”
“好像聽人說是車禍,賠了不少錢給她家里那個兒子,結果她那兒子一分也不拿出來救她,真是畜生都不如。”
她們說完,給老人換了瓶吊水,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寥寥幾語,崔晏心頭倏然冷下,他明白過來,現在才是溫連真正穿進書里之后的世界。
溫連在此方世界的身體已經死了,而他的姥姥也性命垂危,很快就要不行了。
崔晏輕吸了一口氣,心口的悶痛幾乎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從未想過溫連的處境竟是這樣凄慘。
或許溫連自己從來不說的原因是,他并不覺得自己悲慘,而是早已在痛苦的人生里習慣。
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至少讓他來到這里,做些什么吧
姥姥靜靜地躺在床上,房內寂靜無聲。
崔晏緩緩走到病床前,坐在凳上,眼睫微垂,低低喚了聲,“溫連,我該怎么做”
病床上,像是聽到了崔晏的聲音,姥姥竟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目光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般,沙啞著聲音開口道“連兒,你來啦。”
崔晏錯愕地看向她,連忙俯身下去,問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
“能啊,姥姥聽得清楚哩。”姥姥牽起嘴角笑了笑,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向身旁的小桌,說道”抽屜里”
崔晏立刻起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你要拿什么”
“苞米,抽屜里”
姥姥啞著聲音又重復一遍,崔晏循聲拉開那抽屜,只見抽屜里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抽屜的苞米,不知她是從何時開始積攢,有些苞米甚至已經腐爛發芽。
崔晏呼吸微滯,心口震顫,看著那整齊的苞米,喉頭泛起陣陣苦澀之意,耳邊傳來姥姥的聲音。
“你
拿著吃,別讓你叔知道啊。”
崔晏知道她把自己認錯成了溫連,但此情此景,他只得點頭應下,“好。”
姥姥似乎很高興,伸出手去,輕輕抓住了崔晏的手腕,“你怎么才來看姥姥,姥姥都想你了,過得好不好啊”
崔晏閉了閉眼,將溫連可能會說出的回答告訴給她“我過得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你也該找個媳婦結婚了,姥姥還等著抱重孫哩。”姥姥聲音清楚,此刻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竟還有力氣撐著病床坐起身來。
崔晏吃驚地扶住她,低聲道“你躺著歇息吧。”
姥姥搖了搖頭,渾濁的瞳孔仍緊緊盯著崔晏,她看不清楚,只是憑感覺覺得眼前人是自己的孫兒,“姥姥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啊”
崔晏不是沒有聽見,只是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抿了抿唇,說道“姥姥放心,我已有心儀之人。”
姥姥“啊”
見她沒聽懂,崔晏輕咳了聲,換了種說法“我已有喜歡的人。”
此話太直白,但溫連先前就是這么跟他說的,但崔晏說起卻有些不太自然。
溫連和他不同,溫連是一個從來不會扭捏的人,喜歡就是喜歡,只要發現自己的心意,他便會坦坦蕩蕩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