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云疏下了毛驢,將跌坐在了地上驚魂未定的少女扶起,溫聲細語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與此同時,那不周弟子宛如刀劍般銳利的視線刺了過來。她的眉眼間帶著三分困惑,似乎在思考一件大事。好半晌,她才朝著衛云疏抬手行了一禮,問道“閣下看著有些眼熟,不知是哪家弟子”她的聲音清越明朗,磊磊落落。
“無門無派一散人。”衛云疏停頓了片刻,“薄風流。”
“原來是薄道友。”不周弟子笑了笑,也沒有去深思她的話。她看不出對方修為如何,可是一身靈氣極為清正,斷不可能是罪惡長廊的那幫鼠輩。她第一次離開不周之巔遠游,也沒有太多防人之心,放下了戒備后,也向著衛云疏自報家門,“不周之巔真傳弟子,一寄春秋謝知潮。”數息后,她又問,“薄道友也是因為葬天關里邪修之事過來的嗎”
衛云疏搖了搖頭,垂著眼睫,溫聲道“只是路過。”見謝知潮眉眼間露出一抹憂慮之色,她又問,“這邊出的事情怎么沒聽過”
“前幾日才出現,我也是路過時發現的。”謝知潮撓了撓頭,嘆了一口氣,“葬天關畢竟是云門的地界,而云中城的情況,想來道友也知道。”
“云中城如何了”一路行來,衛云疏刻意避著云中城之事,故而對它的記憶停在了三年前。她知道云丹宿師兄一直不服自己,想要坐上云中君的位置,雖然師尊也說過他不堪大任,可有執事長老們輔佐,場面不至于太壞吧。衛云疏暗暗思忖著,可一抬頭就對上謝知潮訝然的神色,她歉疚地笑了笑,“抱歉,我之前一直在深山中清修,故而不知外間的情況。”
“原是如此。”謝知潮聞言恍然大悟,在修道人中,有不少隱居山林不問世事的。只不過在大派弟子眼中,這也都是小道。不入紅塵焉得解紅塵而不解紅塵如何悟我身呢因而到了一定修為,各宗派弟子都會選擇下山歷練,磨礪道心。只是別人的修行也輪不到她來置喙。她沖著衛云疏揚眉一笑,解釋道,“三年前,云中城發生了一場大動蕩。云中君隕落后,君夫人著手調查此事,發現云中城不少長老勾結邪魔暗中謀害云中君。經歷了好一番殺戮才擺平了這件事情,然而就算報了仇,云中君再也回不來了”
說到了后頭,謝知潮語調中藏著幾分唏噓。
衛云疏眼皮子一跳,輕聲道“邪魔”
“是啊。”謝知潮慨然道,“罪惡長廊的邪魔最擅長迷惑人心智,只是沒想到連云中城的長老都被污染了。如今君夫人雖然是云中城的執掌者,可獨木難支啊。云中君之位一日空懸,惦記著它的人就不會少。”
“她可能還抱著云中君還存留在人世的念頭吧,這三年來,她一直在尋找與云中君面容酷似的人。當真是情深如海啊。”
衛云疏可不認可謝知潮的話語,她暗想道,難不成是怕自己在人間,想要斬草除根要是這樣,就更應該避著云中城的弟子了。她還想繼續打探云中城的消息,冷不丁聽見一道清脆的“啪”聲,原來是謝知潮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我想起來了”她灼灼地凝視著衛云疏,“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瞧著眼熟了,你的面容跟世間流傳的云中君畫像有幾分相似。要是被云中城的人尋到了,那不是能進入云門成為真傳弟子了這可是一步登天之途啊。”說到了最后,謝知潮眨了眨眼,促狹一笑。不管是修道士還是凡人,不管心性也不管有無慧根,盡數帶回云中城此舉到底是有些胡鬧了。
浮黎仙域四大洲中,洛水神宮早前便已經分裂了,如今連四宗之首的云中城都如此,難不成真到了“魔漲道消”的時刻了
衛云疏颯然一笑道“別人的仙途,不是我的。”
“是極。”謝知潮一點頭,滿是贊賞地望著衛云疏。云中君與洛水神女的故事流傳太久了,她遇到了不少人想要整出一張跟云中君一樣的臉來進入云中城。可修道之事,哪里容得這些奇詭之術唯有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才真的是自己的。“世上人都在感慨洛水神女的深情,可要真是情深的話,怎么會將與云中君相似的人帶回呢盤渦深淵可是絕地,云中君根本不可能生還。退一步說,云中君要是真的活著回來了,瞧見云中城那些與自己相似的人,她會覺得烏煙瘴氣呢還是會被洛水神女的真情打動呢我要是云中君的話,我大概會感到惡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