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巷子里走出去的時候,大好的天光灑落,日芒璀璨生輝。
衛云疏和洛泠風并肩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衛云疏還在思索著在巷子里的最后一句話。像誰怎么不說了她那充滿探究的視線望去只得了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而已。難道洛泠風還能認出她嗎不,不可能。她對與自己有關的一切漠不關心,怎么從一個截然不同的人舉止間發現舊人的痕跡。
也許只是一句很尋常的話,用不著多想。
衛云疏跟著自己說。
“薄道友雖自稱山林野客,可要是真的如此,定然修不出這一身清正的玄功。想來道友的恩師昔年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吧”洛泠風忽然開口道。
衛云疏回神,她笑道“我不知恩師之過往,她不欲后輩弟子提起她的姓名,身為弟子的,當遵從才是。”
這擺明了是不想談出身與師承。洛泠風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揚眉一笑道“理當如此。”她也不著急,待到落日墳丘遇見了兇煞的邪魔,可不如應付澗中老妖那般輕松了,每一回都是搏命之爭,她不信對方不會暴露出自己的神通。垂眸掩住了暗色,她又說,“薄道友尋琴而來,想來對音律也有不凡的見解”
衛云疏聞言一怔,片刻后才搖頭道“略知皮毛而已。”她想起在云中城里聽琴的場景。風吹林間,陣陣松濤與琴聲合鳴,此起彼伏如潮水起落。她這一輩子無數次聽琴,可刻骨銘心的只有那一次。不再是高山流水的知音琴,而是殺機暗伏的絕命路。那琴音冷徹心扉,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洛泠風注意到了衛云疏面上一閃而過的復雜心緒,她猜不出眼前人的心緒,只是笑道“跟棋藝那般的皮毛”
衛云疏嘆氣“我真的不解琴音。”若是懂得音律,她是不是能夠聽出洛泠風弦中的千愁萬緒是不是就能改變那慘烈的結局洛泠風寄心于琴,而她不是那個知音人。
洛泠風見衛云疏神色不像作假,又笑說“小宗派的弟子忙于修道,不似世家弟子那般有兼習六藝來附庸風雅的興致,不通琴藝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衛云疏沒接腔,她聽了洛泠風的話開始回憶舊事。她是個沒有名字的乞兒,直到遇見了幼年時的洛泠風后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在被恩師云清子帶回云中城之前,她連字都不認得,更別說修習那些一聽就要“一擲千金”的技藝了。窺日想燒餅,見月思饅頭,這才是她每日要做的事情。
到了云中城后,她發現自己與那座精美華麗的城池格格不入,就算如世家弟子那般學習各種技藝,也沒法融入那幫人中,那打在她身上的“卑賤”印記也無法抹消。她因此消沉了一段時間,可卻是再某次險境中放明悟,唯有大道方是她所求之事當初恩師也是靠著天資與功行從一干同輩中脫穎而出,成為云中城執掌者。她不再執著于用寶馬香車來襯托自己的氣派,功行才是真正的一日千里。回想當年,她要是迷失在金玉錦繡中,怕早就被恩師拋棄了。
洛泠風察覺到了衛云疏眼中掠過的一抹黯然,以為她在懊悔。思忖片刻后,主動道“你若是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衛云疏抬眼看洛泠風。
此刻的她跟在盤渦深淵邊時沒有半點相似,與在云中城時的淡薄疏離也有所不同,她眉眼間流出了幾分不似作偽的溫和與真誠來,終于有了點她想象里的溫柔。可衛云疏不敢信,一切的一切很可能只是她靠著一廂情愿的幻念構建起來的。她稍落后了洛泠風一步,婉言拒絕道“多謝真人,只是我實在沒有那等天賦。”
“那就算了。”洛泠風一拂袖,臉色也沉了下來。她原本就不是個好脾性的,被接二連三的拒絕后,沒有當著對方的面發作,已經是有所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