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是不會管你出身的。不周修劍道,尤其看重弟子悟劍的天賦,這是靠修道外物堆砌不起來的。
謝知潮帶著衛云疏去的地方是一座險峻的山谷,兩側山峰陡峭,宛如一線。云霧繚繞,光是聽那吹來的山崖之風,便令人毛骨悚然。此刻,在這陡峭山脊上,有數千人在那緩慢地攀爬,其中大多是十三四歲的少年,甚至還有六七歲的小童。謝知潮的神情肅穆起來,她道“只有走過這一線天,才是我不周的弟子,當然,這僅僅是第一關。”
衛云疏點頭,跟著謝知潮一道掠向了另一座山峰。到了那一處,留下的人已經不到三百,其中不再是少年,還有三四十歲的中年人。衛云疏定睛望去,兩峰之間,云團飄渺游動,只有一根細如發絲的繩索橫貫云霧。此時正有一位少年踏在了繩索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
“此處是煉心之地,只有心志極其堅韌之人才能走過去。一旦對前路有所動搖,腳下的繩索就會斷開,從此跌入深淵之中,萬劫不復。”
謝知潮淡淡地說道。這不是幻象,而是一種實景,懸崖底下也沒有救助的長老,根本沒有任何的“僥幸”可言,就像是修道中遇到的險關,要么度過去,要么就身死。
“第三關就是看修劍的資質了。”走過了煉心崖之后,謝知潮的神色和緩了下來。她引著衛云疏到了一處刻滿了劍痕的山崖上,興致昂揚道“這是劍壁,每位走到此處的弟子都有半個月的悟劍時間,之后他們得憑借著從中悟道的劍術,在劍崖上也留下痕跡。”到了這兒,已經不到二十人了。那些尋仙訪道的要么半途折返,要么就是埋骨于崇山峻嶺之間。謝知潮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一道數寸深的痕跡,笑著對衛云疏道,“那是我昔年留下的。”
衛云疏順著謝知潮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痕跡中還藏著幾分道意,以至于像新刻的。倒是一旁的劍痕在山風的侵蝕下,似乎要消失了。
謝知潮補充道“等我成為元嬰真人,我便可在上頭再留一道,那才是供弟子參悟用的。”
衛云疏“嗯”了一聲,抬頭凝視著劍痕交錯的劍壁。此間劍意最深的一道在最上頭,以凡人的眼里根本瞧不見,便不懼被劍氣所傷。可衛云疏不一樣,幾乎在瞧見那劍痕的剎那,她便聽見了一陣極為清越的劍鳴之聲,而整個劍壁中的劍痕似是在劍鳴的催動中活了過來,化作了千百道殺機凜然的劍意,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被那股劍意一催,竅穴中溫養的太一劍也震顫了起來。
“薄道友”謝知潮恍惚間也聽見了那股劍鳴,她面色微變,忽地拉了衛云疏一把,心有余悸。“最上面的一道是祖師所留,你不是劍修,若是看久了會被劍意所侵,損傷神識。”
衛云疏揉了揉眉心,道“原來如此。”四宗的開派祖師中,以不周劍君桑不為的修為最為精湛高深,可她并不流于世俗,教育弟子的方式也與別派不同,故而讓云中城成了四宗之首。衛云疏在典籍中見過祖師對桑不為的記載,說她卓爾不群,天下少有人可與之爭鋒。
“不知這回能夠留下的有幾人
。”謝知潮話鋒一轉,慨然嘆息道,“近年來,最有天賦的便是我小師妹了。”
衛云疏又問“都走到這關了,余下的人呢”
謝知潮道“他們要是愿意,就留下來,從雜役做起,等到退下去了,也可留在山下的不周城中度過余生。”不周城是山腳下的屬城,住著的都是不周弟子的親眷。此地鄰近山門,自然靈機昌盛。經過幾代滋養,一族中興許會出一個有慧根的孩子。故而,到了這一關又沒被收為弟子的,很少人愿意離去。“薄道友,我再帶你去一處。”
謝知潮說的是一處如利戟直刺天穹的高峰。
凜冽的罡風撲面而來,四野充斥著極為剛猛森戾的劍意。天穹之上,陰云如漩渦,時不時有雷霆打開,將整座山頭照成瑰麗的紫紅色。這兒沒有護持的陣法,那雷霆硬生生地砸到山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與其他幾座山峰截然不同。謝知潮開了禁制,介紹道“此地為刑峰。關押的都是我不周的一些罪不至死的弟子。”天雷之威可不好抗,暴露在雷霆中,大體也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