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落在地的霸緒面上蒼白無血色,在那劍光下他縱然起得全身靈力,可在對撞的時候,仍舊是產生一種蚍蜉撼大樹之感,著實無力。要不是有牌符在,他恐怕會被那犀利的劍光削了腦袋。心中警鈴大作,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抬眼看到了半空中龐大的龍鯉,也沒仔細看他的狀態,只是一臉驚喜地大喊道“龍鯉真人,救我”
撕心裂肺的喊聲打破了四野的靜謐,可在話音落下的剎那,半空中的龍鯉忽地身形一僵,如墨的洞淵重水直接穿透了他的身軀,打得血肉飛濺。一道元靈從軀殼中飛出,轟隆一聲響,水光陡然一起,頓時將逃逸的元靈攪得四分五裂。恍惚中,霸緒與半空中的洛泠風對視一眼,周身一寒,似是跌入了冰窟之中。
“我、我乃龍君十八子,你們若是殺我,就、就是和無塵海作對”霸緒眼前彌漫著一股血色,他艱難地開口,在做最后的掙扎。
衛云疏掩著唇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擦去唇角溢出的血跡。事關無塵海,衛云疏的視線朝著一邊劫后余生的謝知潮一眾望去。還沒等謝知潮應聲,便見水光一起,化作浩蕩的大浪朝著霸緒的身上砸去。霸緒神色大變,伸手抓住了破碎的骨刀,眼中滿是絕望之色。四邊已經無路可退了,他怒喝了一聲,正想著沖出浪潮,耳畔忽地響起一道滿懷譏諷的笑意。湛然如水的清透劍光鋪天蓋地而來,宛如洶洶的長河,在他瞧見的剎那,便從他的身上穿透。那鋼筋鐵骨被真器一斬,護體精煞頓時破散。
月光清冷如水,草木在風中窸窸窣窣作響。那映照天穹的劍氣、雷光驟然一消,天地恢復了最初的闃寂。濃郁的血腥味在四面蕩開,夾雜著幾分腥味。守在了天星碑邊殘余的散修俱是沉默不言,心中如霜雪覆蓋。短短的時間內,這一處折損了三位元嬰道人。以他們的本事,真的能夠取到天星碑里的秘法嗎散修們這般想著,有的已經開始打退堂鼓,然而還是有一部分人,將希望寄托在了洛泠風的身上。
“洛真人,不周弟子強守天星碑,行事霸道,不許我等參悟秘境中的功法,有違道義。望請真人替”話還沒說完,這修士就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嚨,面色漲得通紅。
“聒噪。”洛泠風輕嗤了一聲,輕輕一拂袖。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衛云疏,內心燃燒著一團熾熱的火。白發飄拂,她的眼尾勾起了一抹紅,在月色下有幾分艷與妖。“衛云疏還是說薄風流”洛泠風的聲音很輕很淡,不見半點的情緒起伏。洞淵重水收回,繞著她的身軀旋轉騰躍,偶爾瀉出幾分電弧,覷著極其危險。
衛云疏隔著一段距離與洛泠風對望,她的臉上沒有了笑容,比之過去的和善平淡,多了幾分寒意,像是一堆不化的積雪,給人一種很渺遠的感覺。在走出盤渦深淵后,她與洛泠風也碰面了幾次,只不過先前都以“薄風流”這個身份掩藏過去,可如今卻是以真容相見,她的手中還持有一柄太一劍。固然可以尋找各種借口,但是此刻,她無由地感知到了一股疲倦。
一百多年的時
光化作了錯亂的影像在眼前交織,當年的八歲幼童不知不覺地成長到了如今的模樣與她想象得美好背道而馳,天意如此作弄人心。記憶映在了腦海里,那些復雜的情緒時時刻刻地挑動著她的情思,無聲地影響著她的決定,甚至試圖推翻她的決心。但是在那錯亂繽紛的光影中,衛云疏又深刻地意識到,各自在時光中成長,她們中的哪一個都回不去了。
她沒有回答洛泠風的話語,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便收回了與洛泠風對視的目光,身一轉,作勢要走向謝知潮一眾。
洛泠風眼神驀地一沉。早在落日墳丘的時候她便已經認出了衛云疏,可那時候尚有要事未完成,她也無意點破衛云疏的身份。等到得了空隙準備將衛云疏帶回云中城后,不周的師無方忽地插手。權衡一二后便放衛云疏離開,至少她已經得知了衛云疏的下落。然而她心魔不解,執念難消,能放衛云疏走一次,卻不能放她第二次、第三次。眼中隱著一股厲色,洞淵重水跳動,一道極其刺耳的摩擦聲在半空中響起。
衛云疏腳步一止,倏然間轉眸凝視著洛泠風。劍意化作星光在周身繚繞,聞得那道聲響后,劍鳴驟起,留下了數道銀色的氣痕。
感知到驟然爆發的劍意,洛泠風先是一愣,繼而大笑了起來。三年前衛云疏對著埋伏的云中城長老們出劍了,殺機凜冽,血染草木。可是那股昂揚的殺意在她出現的剎那消弭,錯愕、不可思議、無奈傷懷,諸多的情緒交融,她竟是直接棄了太一。她一心向道,明明不愿意死,為什么還要做出那樣的選擇偌大的云中城與洛水神宮一般,都是藏污納垢,怎么還會有人懷有赤子之心
“為什么”洛泠風一拂袖,洞淵重水化作了朦朧的水霧縈繞在她的周身,飄渺朦朧,如夢似幻。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像是從極渺遠處傳來。
什么為什么衛云疏心中納悶,見洛泠風沒有動手的打算,也將劍意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