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方沉聲道“依舊是用那座飛宮,渡往上清。”
“我近來悟得一個神通,名曰三光恒照,到時候若現頹勢,我會用出此劍。而后仙域諸事,就擺脫道友了。”衛云疏也沒詳細說那神通。可師無方從她的神色上,看出此神通極有可能是玉石俱焚之勢。她也沒有說什么激勵的話語,她們心中很清楚,每一個人都有敗亡的可能。
“我想看一看上清神域的道法金冊。”最后,衛云疏又說了一句話。
師無方滿口應下。
無始宗既然要替上清神域傳道統,那修的自然是神域的“斬諸我”道法。進入宗中的人不必完全地棄絕前道,而是修一門“斬諸我”神通,再來研究其余的神通妙法。若是用原來的道法,眾人心中也有了底,可要是不巧遇到修神域道法的,那頭一回照面極有可能吃了虧。尋常弟子之間,因道法神通不同帶來的影響不大,但到了元嬰境乃至洞天境,絕對是生死相關了。
衛云疏仰賴自身神通,不懼陌生道法,可他們到底處于“勢弱”的一方,得謹慎再謹慎。
大殿中,衛云疏一人坐在了桌旁,四面異常安靜,緊閉的窗戶上偶爾浮現幾枚咒文,泛著淡淡的金光。衛云疏耐著性子將上清神域的道法一一梳理,并試圖推演出遏制“斬諸我”的法門來。就在她全神貫注翻閱道冊的
時候,
她忽地察覺到了一抹異樣。將道冊擱置在了桌上,
她迅速起身如風一般掠向了床榻。
嗡嗡嗡的聲音越來越明晰,那張床榻三丈之內浮動著密密麻麻的墨色水珠,看著陰森可怖。在水珠互相交融匯聚成一片時,那股墨色也漸漸地退去,一道又一道的漣漪泛開,使得床榻上的人身影也變得模糊不清。一眨眼間,那水瀾蕩開,仿佛落入了一片赤砂,演變成了滿是煞氣的紅色波濤一掀,靈力暴漲,頃刻便將殿中的擺具沖散。
衛云疏皺了皺眉,抬手打了數道法訣,將那赤潮壓了下去,她屈膝跪在了榻邊,手指壓在了洛泠風的心口。那隱沒在了衣領里的金紅色咒文亮起,仿佛在與某種力量做斗爭。衛云疏感知到洛泠風的心臟越跳越快,越跳越響,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她的軀殼里蹦出來
此刻洛泠風的意識沉浸在了無窮盡的幻夢中,她的神情痛苦,滿眼俱是絕望。她坐在了盤渦深淵的高崖畔,一輪詭異的血月高懸。草木在風中窸窸窣窣作響,那一株株樹木枝葉被吹起,成串的紅色花瓣漫天飄揚,最后化作了淋漓的血雨。
她眼前出現的是衛云疏落下盤渦深淵的身影,那張平靜的面容上沒有半點恨意時光在幻夢里輪回交錯,一個又一個“衛云疏”墮入懸崖,到了后頭,早已經名著于世的云中君變成了落魄狼狽的乞兒,帶著同樣的眼神下墜。
洛泠風猛地站了起來,她伸手去抓下墜的小乞兒,可在那剎那,一切光影聲音都迅速地退去,只余下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空茫。洛泠風掐著自己的手指,皮肉中滲出了血絲。但是痛意并沒有打破眼前的幻境,她的一雙眼睛變得血紅。洛泠風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掏向了自己的心口,鮮血爆濺,在眼前潑出了一片血色。而在血色之中,那短暫停歇片刻的幻象又開始上演了。
“你后悔了是嗎”
“你怎么不敢承認自己的后悔”
尖銳的聲音傳入耳中,洛泠風渾身浴血,精疲力盡。她狼狽不堪地跌坐在了地上,抬頭看著驀然間浮現的“自己”,比現在的景象還要凄慘些,貫穿心口的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劍上,目光直勾勾的,摻雜著無窮的恨意與絕望。洛泠風耳畔轟隆作響,她捂著雙耳,可無法屏蔽眼前的景象,她咬了咬牙,雙指一并,指尖籠著一層帶著血腥的薄光,直指自己的雙眼
只是忽如其來的白芒一蕩,她的意識一絞,跌入了昏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