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神域的一戰結束后,六大天域各宗門秩序漸漸恢復如常。只是戰中多凋零,故人面孔多不見,殘山敗水間,滿是一種揮之不去的荒寂。
昭蘇和昭清回玄清山的時候,跟她打招呼的執事弟子已經換成另一個人了。如今的宗派中,有甘淵一脈的修士坐鎮、有斬諸我之道的幸存者,還有不少造物知靈他們像是最初的正身,可永遠也變成不了正身。
原本甘淵一脈那邊的計劃,是讓全新的“玄天機”統御造物知靈,但是很明顯,計劃根本趕不上天數之變,最后眾人商議了一番,讓造物知靈各自歸宗。除了登名造冊之外,他們的身上俱落下了數道法儀,以用來規正他們的舉止。造物知靈是不可能再往更高的境界去了,而且如今明令禁止再煉制造物知靈,漫長的時間后,造物知靈最終會變成歷史。
昭蘇很是悵然地嘆了一口氣,徑直走到了山中禁殿中。她掐了個法訣,面前景象一一退去,最后一株青枝綻放著燦燦光華的寶木在她的眼前出現。那一戰中,師尊落敗了。不僅僅是師尊,很多同門的元靈都寄生于寶木之中,借著木之氣蘊養。
在將元靈寄于造物知靈和送她們轉生中,昭蘇選擇了后者。她朝著那株寶木一拜,輕聲道“弟子來接引師尊。”不出意外的,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昭蘇無聲嘆息,將法訣一拿,頓時一道道碧瑩瑩的光芒從寶木中浮起,繞著昭蘇旋轉,最后沒入了一塊特殊的玉牌中。
昭清一言不發地望著昭蘇,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傷懷之色。想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我以后會陪著你的。”
昭蘇溫柔地注視著昭清,應了一聲“好。”可她要一步步向上走,而昭清呢作為造物知靈,她總有一日要消散的,又能夠在她身邊多久呢她緩慢地向著外頭走去,已經是落日時候了,一陣陣涼風迎面襲來,天闕宛如一團燒不盡的火。漸漸的,夜也悄無聲息地降臨了,繁星漫天,宛如一幅燦爛的圖景。
“一切都會好的。”昭蘇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心間響起。
無始宗中。
禁殿中的法符流轉著燦燦的光芒,地面上蜷縮著一條螣蛇,好似陷入了深眠。
由于被姒珺拘禁在此,螣蘿并沒有涉入上清神域的一戰中,可她還是受到了影響,如同斬諸我之道修士那般被層層削落“非我”,“至一”已經流走,地上這條螣蛇顯而易見地是造物。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驚醒了沉眠中的螣蛇,眼瞳倏然間睜開,豎起的蛇瞳中泛過了一縷碧色的幽芒。她一仰頭,覷見了熟悉的身影后,立馬化作了人身,興沖沖地朝著前方的姒珺沖去,歡欣鼓舞道“師尊,您來了”
姒珺垂眸凝視著螣蘿,神情莫名。在造物螣蘿的身上,曾經熟悉的一切回來了。在她未曾轉入修心道前,她們師徒之間并沒有嫌隙。螣蘿是她某次出行的時候從海中撿回來的,幼年的螣蛇不到一丈長,奄奄一息地趴在了一塊礁石上,而四面俱是貪婪地注視著她、想要吞噬她血肉的妖修。
“你也想吃我嗎”小螣蛇費力地仰起頭,蛇尾在礁石上不輕不重地拍動。
“不想。”姒珺輕而易舉地便驅逐了圍攏在此間的妖修,輕松地將小螣蛇提起。她座下還沒有弟子,小蛇是螣蛇血脈,天賦也很不錯。
“那你要干什么”小螣蛇又很是喪氣地詢問。
“收你做我的弟子。”姒珺又答。
“什么是弟子”小螣蛇不解。
姒珺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永遠被我保護的人。”
面前的小蛇似懂非懂。姒珺也沒有管太多,將她帶回了無始宗中。小蛇雖然天賦異稟,可過往并沒有接觸過道法,全仗著血脈力量野蠻生長。姒珺耐著性子一點點地教著她。小蛇很是怕生,姒珺也任由她黏著自己,甚至同居于一處。這唯一的弟子是她過去所有的心血,故而在轉入修心道的時候,她也要帶著小蛇走。小蛇對她言聽計從,可最后呢這種信任變成了一柄無情撕裂一切的刀。
“師尊您在想什么”造物螣蛇又問。
姒珺從回憶中抽離,淡聲道“在想我的小蛇。”她垂眸打量著面前的螣蘿,與記憶中一般無二,可不論如何,都不是她的乖徒兒了。“你過來。”姒珺又朝著螣蘿招了招手。
螣蘿聽話地走到了姒珺的跟前,眼中浮動著一抹貪戀。她很想要一個懷抱,可是此刻的師尊給她感覺,與過去很是不同了。
姒珺輕嘆,她抬起手壓在了螣蘿的頭頂,漠然道“一切終究要了結的。”靈力從掌中傾瀉而出,如同洪流般朝著螣蘿的身上灌去。螣蘿愕然抬眸,不解、困惑與傷懷在眼中積蓄,可她沒有做任何的反抗。姒珺看著她的模樣,心間仿佛扎了一根利刺。她不由得想到過去的某一日,一身黑裙的螣蘿坐在了石上,雙腿起落濺起了一片跳珠,她扭頭說“師尊,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可物是人非,親友斷絕,師徒反目。在前行的路上,有太多的存在要舍去了。
“乖徒兒,就當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