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累了。
譚昭昭腦子亂糟糟的,在他清淺的呼吸聲中,逐漸進入了安眠。
翌日,張九齡前去盧氏院子請過安,便與張弘愈一起,出發去了韶州城。
譚昭昭回了院子,難得閑暇下來,無所事事躺在胡塌上數著藻井的花紋。
在半晌午時,徐媼來請“九娘,娘子差婢子來問九娘一聲,若九娘不忙,就前去正院與娘子一同用飯,說說話。”
盧氏定是有話要說,譚昭昭心想估計沒甚好事。反正無所謂,只當沒聽見就好,就隨著徐媼一同去了。
小盧氏照樣陪在盧氏身邊說話,張大娘子與戚宜芬一起在玩投壺。譚昭昭進屋,她們便一起抬頭,朝她看了過來。
譚昭昭眼觀鼻鼻觀心上前見禮,盧氏道“坐吧。”
幾人都坐得隨便,譚昭昭與她們一樣,盤腿坐了。
盧氏看了她一眼,倒沒說什么,道“我不喜歡胡床胡塌,你要是坐著累了,伏著憑幾歇一陣。”
張九齡吩咐千山去搬的胡床胡塌,昨日洗刷曬了一天,今日方擺放好。
盧氏神色嚴肅,不過話倒隨和,譚昭昭就恭謹應是,道了謝。
小盧氏湊趣道“我一樣用不慣那胡床胡塌,胡人傳到長安,長安再傳到嶺南道,連韶州府都時興起來了。”
盧氏道“大郎在外走動得多,家中也是他讓做了,卻未曾用過。大郎喜歡疏闊,說是擺在屋子里擁擠了些。前幾日突然想了起來,讓千山來拿了。既然大郎說好,我估計也是個好的。”
小盧氏忙賠笑說是,夸道“大郎見多識廣,他看中的呀,定不會有錯。”
盧氏的臉上便浮起了笑,小盧氏陪著說笑了幾句,尋了個借口,起身喚了戚宜芬與張大娘子,一同出去了,留下譚昭昭與盧氏兩人單獨說話。
盧氏臉上的笑容淡去,上下打量著譚昭昭,道“大郎回來了,你們年輕夫妻,多日未見親近些,也是好事。只大郎讀書到深夜,你身為娘子,定要多關心一二。”
譚昭昭只管敷衍著,悉數應下,“阿家提醒得是,是我疏忽了,以后定會改正。”
盧氏見譚昭昭聽話,便滿意地點頭,目光在她的肚皮上來回掃過,道“你與大郎成親已有幾月,平時要少吃些寒涼之物,尤其是這個時節的楊梅,不宜多食,早些為張家開枝散葉。”
催生了。
譚昭昭想笑,卻笑不出來,干巴巴說是。
仔細端詳盧氏,張九齡的眉眼肖似她,身形微豐,肌膚比張九齡還要白皙,容貌秀麗。
盧氏年方三十六歲,興許是平時總是皺眉,眼角一條深深的魚尾紋,看上去就顯老了些。
在這個時代,盧氏再生孩子就危險了。張弘愈身邊有侍妾伺候,盧氏與其他富裕人家的婦人一樣,與丈夫只談兒女家事,一腔心血全部灌注在了兒女身上。
盧氏說道“若身子不適,尋個郎中給你把把脈,開幾劑藥方調理調理。”
譚昭昭忙道“有勞阿家關心,我身子沒事,無需服藥了。”
盧氏眉毛皺起又散開,最終道“不得諱疾忌醫。”
譚昭昭繼續說是,盧氏絮絮叨叨說起了張九齡平時的習慣“大郎喜凈喜潔,身邊之物定要擺放整齊。不喜吃腥膻飯食,不喜見到菜中出現蔥韭姜蒜薤等。你須得注意著,灶房疏忽了,你要趕緊幫著挑揀出去。大郎夜里睡眠淺,睡不足,氣血就不足,起身后習慣不聲不響,亦不喜聽到動靜,你要有些眼力見,別出聲擾了他清凈。”
譚昭昭安靜聽著,不時應和一聲。
盧氏直說到午飯時分,留了譚昭昭用飯。徐媼與侍妾送了飯食進屋,小盧氏與戚宜芬,張大娘子也一同來了。
飯食與譚昭昭平時吃的一樣,羊肉畢羅,胡餅,粟米粥,冬莧菜,鹽漬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