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昭只留了幾顆梨,其余的張九齡拿去孝敬了父母,再分了幾顆給小盧氏與張大娘子。
除了過節或者生辰時,譚昭昭與張九齡基本都在自己的院子用飯。
盧氏見到張九齡送梨來,張弘愈生了病初愈,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便留了張九齡與譚昭昭一同午食。
張九齡見張大娘子不在,皺眉問道“阿娘,大娘子呢”
盧氏道“大娘子都在議親了,竟不懂事,成日在外面瘋玩。聽說先前還在外面騎馬。”
說到這里,盧氏視線有意無意,瞄向譚昭昭。
譚昭昭只當沒看見,安靜端坐。
盧氏道“眼下的節骨眼上,大娘子可不能摔了傷了。我先前責備了她幾句,她竟然還不服氣還嘴,我便讓徐媼守著她的院子,不再允許她出門。”
張九齡淡淡地道“阿娘,大娘子要遠嫁,嫁人之后,阿娘想聽她還嘴,恐再也聽不到了。見一次就少一次,還是放她出來用飯,別禁足了。”
盧氏怔楞住,眼眶漸漸泛紅,捂住嘴轉開頭,嗚嗚哭泣。
張弘愈平時在家中嚴肅端方,極少說話。家中事務看似都由盧氏做主,只在大事上,他向來說一不二。
病后的張弘愈精神本就不大好,聽到盧氏哭,他愈發不耐煩,擰眉道“大娘子的親事,你心氣高,說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低了。韶州府適齡的兒郎,你總嫌棄這嫌棄那,好不容易托人在越州尋了一門親事,你又哭哭啼啼,心疼她遠嫁。好生生的一餐飯,都被你攪了”
張九齡眉眼冰冷,不禁側頭看向一邊的譚昭昭。
譚昭昭坐在他身邊,轉頭迎著他的目光,回了個淺淺的笑。
從張弘愈的話中,譚昭昭聽出了盧氏對張九齡與她親事的不滿。
譚昭昭能理解,兩人的家世相當,但就自身來說,張九齡年紀輕輕就得了廣州刺史的夸贊,才名遠揚。
譚氏門第日漸式微,在張九齡的仕途上,出不了力。
女性在唐朝想要掌權,出人頭地,主要是看出身。
如今武皇已近八十歲的高齡,譚昭昭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大放異彩也來不及了。
譚昭昭不會因盧氏的話,自我貶低,亦不會因此自視甚高。以為男女之間,夫妻之間,只要有了婚書,就應當被寵著,被深愛。
其實換個角度,她同樣如此。
要是夫君又蠢又丑,或是普通得讓人索然無味,妻子照樣愛不起來。
憑什么啊
再說配不配,主要來自他們夫妻雙方的共識。
唐代宗曾言“不癡不聾,不為家翁”。
可見古時的公婆,也不那么一味強調長輩的威嚴,處處干涉晚輩夫妻之間的事情。
人生說短,每一日都是十二個時辰,少一刻都不行。
說長,不過彈指一揮間,千年就過去了。
譚昭昭奉行先愛自己,盡力愛人,體會一朵花開,嘗一道美食。過好十二個時辰的每一刻,不后悔,不辜負。
盧氏見張弘愈發火,勉強止住了哭聲,用羅帕蘸著眼角,抽噎著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