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澤是見過程女士的。
上輩子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是在讀大三那年的年末,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司謙的媽媽給他打電話。
電話里的女人語氣非常強勢,一接通就直接讓他趕緊滾回去祭祖。
第二次則是他在大學畢業不久,那時他已在司謙的公司里身居要職,程女士過來看司謙時,他倆上一秒還在辦公室里親密。
嚴格一點,是司謙單方面試圖和裴君澤親密的時候,程女士推門而入,也算是第一次和裴君澤見面。
司謙像只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把裴君澤擋在身后,對他母親的到來表現得非常防備“你來做什么”
他母親對他的行為只冷笑一聲,用長長的美甲撥弄了一下新做的頭發“難怪司家下任繼承人沒選你,你大哥的確是比你優秀千萬倍你別說接手家族,你連個男人都綁不住”
果然是親母子,一開口就知道朝著司謙最在意的兩處下刀。言辭,司謙臉色果然更陰郁了
“我沒說我能和大哥比啊,司家那點東西,我從來都不稀罕呢至于男人,我不覺得你比我更有發言權”
不同于其他小說或者影視劇里主角總是會遇見來自家長方面的阻礙,司謙的家人很少出現在裴君澤面前。
這可能和他們家本身的親緣關系很淡薄有關,也可能是和司謙和家里關系不好,早早從家里分出來有關。
司謙很信任裴君澤,幾乎什么都告訴他,所以他知道許多司謙的事,也知道他當年分家的時候還沒成年
他那時運氣挺好的,腦子也不笨,再者說,二十世紀初的那十年本就是國內最為高速發展的時候,完全就是巨大的風口。
司謙靠著他親生父親給的第一筆初始資金,很快就把自己的臺子給搭了起來。
因為都是自己掙來的,所以司謙相比起其他向家里伸手要錢的富二代,他比較自由,并不受家里管束。
當然,相對應的,他的家人也幾乎不怎么和他往來,甚至他死亡的葬禮上,他生父生母都沒來。
至于那個在司謙口中唯一對他好的爺爺,那時已經死了有三年多了。
不過在死后幾天,司謙的生母倒是來了。那也是裴君澤最后一次見到程女士,是第五天還是第六天來著
程女士穿著一身紅色的長款風衣,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新燙的波浪卷隨著微風的方向微微晃動著。
“我就知道,那蠢貨早晚得死在你手里。”程女士戴著墨鏡,看不太清具體的表情,但語氣是鄙夷的。
然后,她踩著高跟鞋走了。
本來裴君澤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應該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反撲,甚至連召開記者會時,用什么樣的語氣和什么表情去澄清他都想好了。
結果,預想中來自司家人的報復并沒有迎來,這也一度讓裴君澤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為什么呢。
而重生以后,這個問題突然就被當事人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了。
裴君澤自己都很難說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覺得胸口仿佛被塞滿了棉花,悶悶的,有點透不過氣。
上輩子引以為傲的布局瞬間成為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在他費盡心心機才終于得到某一樣東西后,最后發現原主人壓根從一開始就愿意雙手奉上的
這也太好笑了。
裴君澤第一次開始認真的思考,以前的他那么厭惡司謙的接觸和靠近,是真的抗拒司謙本人嗎還是
還是說他是把對其他人的厭惡和恨意通通轉移到他的身上了順著這條思路,一些過去未曾注意到的想法便愈發明朗起來。
的確啊,曾經在他的心里,似乎是真就覺得司謙和村里那幾個叔叔伯伯沒什么區別,都一樣惡心。
在他的潛意識里,他忽略了司謙對他的好,一度認為他給的那些好處和他當初收到的那些又酸又澀的野桃是一個性質。
他擅自把幼年遭遇到的所有負面情緒都算在他頭上。他到底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一刻,裴君澤靜靜站在門外,腦袋像一臺瞬間失去信號的老舊電視機,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白麻點。
他什么也看不到,周身開始不受控制的輕顫,過了足足十幾秒,才能夠重新看到眼前的事物。
而也是那會兒,就在他遲疑要不要進門時,之前的那個中年男人帶著幾個醫生回來了,在看到裴君澤還站在門外,非常好奇的和他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