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被陛下賜婚那日,晏無憂忘記自己當時在哪座賭坊鬼混,忘記周圍都有哪些公子哥那天的
一切想起來都是模模糊糊的。
但是在二姐姐出嫁的那一日,晏無憂倒是記得清清楚楚,記得那天是幾月初幾,記得他當時在哪,更記得周圍有什么人
怎么能不記得呢畢竟那可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回憶。
外面是熙熙攘攘圍著看熱鬧的人群,震天響的鑼鼓聲和鞭炮聲忽遠忽近,那天是三月初七,是所謂的黃道吉日,宜嫁娶
在略顛簸的喜轎內,晏無憂穿著一襲厚重的紅嫁衣,頭上頂著好幾套沉重的首飾,紅蓋頭更是把他視野內的景色也渲染得一片紅。
他既緊張又膽怯,心里的惶恐不安幾乎快滿溢出來,前一天還宿醉的腦袋在那會兒清醒得無以復加。
窗外也不知道跟著哪位陪嫁丫鬟還是男方那邊的媒婆,總之在一片嘈雜的樂器聲中,晏無憂只能依稀聽到是個女聲。
二姑娘莫怕
那聲音扯著嗓子安撫他“新姑爺人好著嘞,聽說是個剛凱旋歸來的將軍,年紀輕輕,模樣又長得俊,您啊,就等著享福吧
這話乍一聽確實有理啊。
男方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啊,不知是京中多少待字閨中女郎的夢中情郎,嫁過去怎么也吃不了虧,好像的確是一門求都求不來的好親事
但假如那位女聲在說這話時,她的聲音沒有害怕得打顫的話,假如坐在轎子里的新娘不是晏無憂的話
彼時剛聽聞這話的晏無憂依舊處于宿醉之中,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胸前,又往下摸了摸,嗯沒錯,把兒還在,他的確還是他。
其實有這個反應也不能怪他,誰叫他平時里看多了那種講靈異怪志的話本呢,恍惚之間竟然還以為自己借尸還魂了呢。
隨著花轎的顛簸,晏無憂也慢慢也想起來了,他壓根就沒有死,哪里來的借尸還魂他只是和往常一樣,出門喝了趟花酒而已。
那天坐在花轎里的新娘子本該是晏無憂的二姐姐,那個被當今陛下指名賜婚的人也的確是賢王嫡出二小姐晏無恙。
可誰能想到,素來最是乖巧,最是聽話的二姐姐居
然能做出在接親當天就和心上人逃婚的出格舉動呢
等晏無憂的爹發現時,已經晚了,迎親隊已經到了門口,他爹急得團團轉,余光處又看著剛從花樓宿醉回來,走路都歪歪斜斜的晏無憂。
也不知道他爹當時怎么想的,一拍腦瓜,干脆把他塞進了喜房。腦瓜子還懵得不行的晏無憂什么也不知道,暈暈乎乎就被家里的幾個丫鬟婆子一通倒飭。
好的是,晏無憂本就和他二姐姐是同胞姊弟,相貌上本就有那么六分相似,在經過一番涂脂抹粉后,面容的相似程度直逼八九分。
不細看都看不出來的那種。
晏無憂的老父親在一旁連聲催促著丫鬟們快些給他換嫁衣,快些給他梳妝打扮,一邊還要對自己的閉著眼睛的兒子講話。
無憂,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二姐姐這門親事,若是許其他人家那還好,咱還可借故推舉一二,問題這是陛下親賜,推不得啊
晏無憂的父親是本朝陛下唯一的弟弟,在他尚且還是個幼童時,就已經被陛下親賜封號,單名一個“賢”字,
這本該是風光無二的大好事,可賢親王從小到大不敢出風頭,敬小慎微,謹言慎行。
要知道,當初那場奪嫡之爭中,先帝膝下可是有大大小小十多個小皇子,唯一活下來的,除了陛下就只有賢親王這個才兩歲左右的幼童。
新帝登基后,為了彰顯自己的宅心仁厚,為了收攏人心,特意給兩歲的弟弟賜了賢親王的封號,賞了若干別院和封地。
看似是君恩,實際上卻并不許賢親王去自己的封地,只許他在京都內活動,只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什么結黨隱私,想都不要想。
這個從尸山血海中,費盡心機才爬上那個位置的帝王,疑心實在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