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爾泰然自若,鎮定地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銀框眼鏡,并不懊惱“還有個消息,關于林頌的。”
他佯裝站起來,“既然不想看見我,那就下星期見了。”
“哎哎”
傅西洲訕訕喊他,“是哥們就別賣關子,快點說。”
李京爾輕笑著坐回去,雙手枕著后腦勺躺下,長腿高高翹在沙發邊緣。
“林頌家族也算城里的老錢了,不過到他家這代,也就他能給家族掙回點面子。林頌的爸名聲不太行,年輕時玩了不少女人,老婆娶了三個,林頌是大老婆生的,早早死了。第二個繼母帶了個女兒進林家,前幾年嫁去美國了,林頌第三個繼母年紀沒比他大多少,生了個兒子,擺明了要跟他爭家產。他家還有大伯二伯一個小叔,家庭關系盤根錯節,老太太年紀一大把,還在把持著這個家的大權。據說老太太今年查出癌癥,也沒多少光景了,可惜家產還沒分干凈,可想而知等她兩腳一蹬,這個家族要亂成什么樣了。”
傅西洲聽得面色冷峭“你跟我拉扯這些做什么”
沙發上的李京爾嘴角的那抹笑意味深長“我是在告訴你,明笙要嫁進怎么樣一個復雜的大家庭。”
李京爾走了以后,傅西洲萬念俱灰躺在病床上,滿腦子都是李京爾剛才說的話。
這時那邊門傳來動靜,以為李京爾又回來了,遂用兇巴巴的語氣對
門那邊嚷嚷“又干嘛還想再吃個蘋果”
門開,他媽徐茵出現在他視線里,弧度剛剛好的笑容里帶一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她手里提了一個保溫瓶。
“媽媽聽高院長說你胃病又犯了,讓廚房給你做了點蔬菜粥,西洲,你起來吃點好不好”
傅西洲還是那不冷不熱的態度“放那兒吧,現在不想吃。”
他抓了一本書看,擺明把他媽當空氣的態度。
自從明笙出走,這幾年他和徐茵之間的母子關系一直緊張。
有一年時間幾乎完全不說話。
他也完全不回家,在外面游蕩,創業初期沒有收入,靠著李京爾和廖擎接濟過日子,傅西洲也沒想過和徐女士關系緩和。
直到后面他跑酷摔下樓,骨頭摔斷好幾根,躺床上不能動彈,徐茵日日夜夜地親手照顧兒子,好好一個貴婦熬得皺紋多了好幾根。
傅景淮憂心兒子安危,一個月多了很多根白頭發。
傅西洲就算再混賬,鬼門關走了一回,父母的付出和衰老也看在眼底。
關系這才慢慢緩和。
這兩年逐漸成了別人口中的孝順兒子,每周會在固定時間回家,吃飯時扯些不咸不淡的話題,傅遠集團去年項目出問題,資金鏈差點斷裂,是他暗中出手注資,這才把老父親多年的心血保住。
總之現在父母關系沒那么糟糕,但也不溫不火,沒了以前那種天然的親近。
徐茵明知不受歡迎,但還是靦著笑臉在兒子床邊坐下,為他掖了掖被角。
母子倆就這樣不尷不尬地處著。
到最后,徐茵心思百轉千回,將在肚子里打了十幾遍腹稿的話,斟酌語句說了出來“媽媽最近受到了好幾家品牌的大秀邀請,其中一家似乎是明笙在打點大秀的事宜。”
“西洲啊。”她小心謹慎觀察兒子神色,“既然明笙回國發展了,媽媽約她吃頓飯,你也來好不好”
其實徐茵早就后悔。
再多的門第偏見,也挨不過這些年目睹兒子的一系列讓人心驚肉跳的變化。
做母親的,眼看著風華正茂的兒子頹唐暴躁,陷在情緒的漩渦里走不出來,她流了太多回眼淚,終于深深明白自己做了一個多么錯誤的決策。
外人都夸她生了一個天才兒子,年輕富有才華,幾年時間就積累了父輩幾輩子的財富。
只有徐茵自己清楚,她的天才兒子離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明笙就是傅西洲的穩定劑。
沒有她,傅西洲就離瘋子更近,離正常人更遠。
傅西洲冷冷淡淡地聽他媽主動提起明笙,甚至一改往昔的目中無人,破天荒地主動邀明笙吃飯。
他卻完全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