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先是相安無事地各躺一邊。
各自背對背,同床異夢。
彼此都知道對方沒睡,很晚還是清醒沒有睡意。
到最后,明笙清晰地聽到一聲綿綿的輕嘆。
細小的聲音在靜夜里被放大。
像是對眼下僵局的無聲妥協。
然后,一個溫暖的胸膛靠上來,貼著她的背,手錮在她腰上,那熟悉的溫度直抵心臟。
明笙伏在黑夜里一動不動。
只是輕咬了一下唇瓣,當做對自己任性的懲罰。
“進入一段親密關系很簡單,但進入一段新的家庭關系,對目前的我來說難于登天。”
翌日中午,明笙和喬羽坐在明笙公司頂樓的太陽傘下,享受晴好時光。
喬羽已經辭職了,每天過著自然醒、醒來就考慮吃什么的日子。
她自詡現在就是頭母豬,以前用腦過度的大腦閑置以后,日子簡單又快樂。
她的胃口漸好,想吃日料。
明笙便從公司樓下的日料店打包來了她想吃的手卷、天婦羅、壽司、秋刀魚等等。
只是諸如三文魚刺身這些生冷食品,孕期的她就無福消受了。
兩人邊享受美食,邊曬太陽。
“他們那樣的家庭,哪有那么容易嘛。”
喬羽手里捏著一個壽司,小口小口品嘗,“我為什么不敢嫁廖擎,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哥嫂是門當戶對的婚姻,我家頂多就是個中產,嫁給他就是外人眼里的門不當戶不對了,我還未婚先孕,別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眼下最能理解明笙矛盾心情的,也就是和她處境差不多的喬羽了。
明笙對日料興趣不大,吃了幾個壽司就飽了,剩下的好東西全讓給胃口大開的孕婦。
“我一直懷疑,我沒有處理好家庭關系的能力。”
她實事求是地反省自我,深刻剖析內心深處那個懦弱的自己,“或許是我媽走得很早的緣故,一直沒有人教過我應該怎么處理好和親人的關系。”
“比如我爸再婚,和繼母相處。有幾年我爸常年不在家,我必須每天面對繼母,現在回想,我繼母雖然淺薄小心眼,但也不算壞人,如果我是個圓滑的孩子,不要去和她對抗,我完全可以在我爸不在的日子里過得舒服些。”
“可是我沒有。我總是走極端,對缺愛的孩子來說,這當然沒有錯,只是不夠聰明,會扎得自己血淋淋,回憶童年的時候味道也只剩下了苦,現在想起來,都是遺憾。”
她望著城市無垠的風景,日光那么慷慨,連帶人的心情也開闊。
好多事情突然想通了,也豁達了。
“還有跟我爸的關系。”
她其實一直知道自己的擰巴,只是一直沒有動力去改變現狀,“他其實不是什么惡人,細數起來,不過是眼皮子淺、耳根軟,在我媽臥床期間也沒有管住男人的劣根性,對我,他也是有過父愛的,雖
然不怎么多。”
她面上有深深的疑惑“我反省過,我要真的跟他老死不相往來嗎這么對待他,是不是殘酷了點”
喬羽在一邊吃得津津有味,呵呵一笑。
“女人經常反省首先就不對,男人都不反省自己,我們老反省做什么。”
明笙眉目飛揚地綻笑。
喬羽這人,經常出金句,最近一懷孕有了思考時間,倒是越來越通透了。
她難得有傾述欲,緩緩繼續說下去。
“我當然不是什么好女兒,反復反省的結果,不是重新做個孝順女兒,而是不想改變現狀。”
“這幾年在巴黎,一個人雖然辛苦,可生活格外清靜,真的,是我這輩子最清凈自在的日子了,這次我離開巴黎的時候其實有點想哭,因為那段日子太好了,現在我回想起來,甚至感覺不到生存的辛苦,回憶里全是我躺在我的小公寓里烘焙,看書,畫設計圖,給自己的家收拾一整天也是不會累,房東太太格外友善,種了很多花,經常會送給我一些,我的小公寓里一年四季都插著玫瑰。”
“有一次她問我,ona,為什么不出去約會男孩子多棒,只要你招招手,他們就會在陽臺下等你,別窩在家里,沒人呵護的玫瑰會枯萎的。我說不,只要在家里待著,我就會一直綻放。”
喬羽聽了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