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去病總能出人意料之外。戰場上也是,生活中也是。他深深看了身側的女子一眼,一切仿佛盡在不言中“自陵月離開之后,我便著人日日灑掃。”
只盼著,她有朝一日還能回來。
江陵月一下子哽住了,回憶起一年前的往事,語氣從遲疑漸漸堅定“我記得說我要搬出去,軍侯你明明是點了頭的。
“那時候就盼著我不走嘛,那又為什么會答應呢”
是不是在撒謊給自己挽尊呢
她微揚起頭,清澈的瞳仁中明晃晃地寫著這個意思。
“是。”
霍去病的薄唇勾了一下,無謂道“你要辦醫校了,搬出去是應該的。”
若是不然,旁人只會視她為自己的附庸,而非醫校的主事者。又如何會生出真正的折服之心呢
“而況你想走,我又如何能不成全。”
江陵月也像被施了咒語一般,沉默了良久。忽地,她把臉埋進了霍去病沉穩可靠的懷里,雙臂抱住他勁瘦的窄腰,甜潤的嗓子凝成一線。
“軍侯,你可真是君子。”
當世之人,愛傳頌霍去病不敗的神話,卻甚少用類似的詞來形容他的品格。但她卻真正從他身上讀出了何為“君子遺風”。
“君子”
霍去病的劍眉微妙地抬了抬,似是想對這個形容詞表示不屑,但看在江陵月主動夸贊的份上,又生生忍住了。
他把撲在懷里的人撈了出來,握住她環著自己的細肩“這個詞和我不配。與其被叫作君子,倒不如被人罵上幾句狡猾善變、詭計多端更合我意。”
“嗯罵你的肯定是敵人呀。”
“正是如此。”
江陵月一瞬間恍然。難怪霍去病不喜歡這個詞呢,戰場上的他寧做小人,也不做君子許許多多的成例在前,上戰場的君子往往意味著迂腐、吃虧、紙上談兵。
但對上她的時刻,他確實是君子這一點沒錯呀。江陵月突然張嘴反駁,忽然福至心靈一般想到有沒有一種可能,霍去病幾度退讓、放手的原因非是他自詡君子。
而是他愿意成全她,情愿自己吃虧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早在她因為歷史濾鏡而躊躇不肯再進一步的時候,他早就已經暗中包容、妥協、體貼過她無數次了。
兩廂比較,襯得她的心
思反而怪異而可笑。歷史人物又怎樣呢她穿越到了歷史中,就是歷史人物的同代人。
當霍去病真人站在她的面前,坦蕩示好的時刻,她第一時間想起的竟是此人歷史上的種種輝煌成就,卻忽略了作為活生生人的七情六欲。
江陵月時常自詡千古之下的仰慕者,也用未來的全知視角救下了不少人,挽回了許多事。沒想到,這層身份帶久了也有弊端,竟是讓她在情路上狠狠跌了一跟頭。
若非霍去病一直堅定地主動邁向她,或許,僅憑她自己一個人,是永遠不敢邁出那一步的吧。
一股酸酸漲漲的陌生感覺,突兀地襲擊了江陵月的心竅。她下意識拍了拍胸口,又吸了吸鼻子,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呼吸不暢鼻子堵塞,通常是快要流淚的前兆。
天,可不能在霍去病面前掉小珍珠
不然可太丟人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江陵月用指尖飛快地按了按自己眼睛,把眼皮下的酸脹感強行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