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侯,軍侯一清醒,就提出要見你。還說一猜就知道是你治好他的”
一路上,路博德的嘴動個不停。這些話像是進了江陵月的耳朵,又像是沒進。
直到看到榻上那道熟悉的人影,她怔在原地,才找回真實世界的一點觸感。
榻上的人,也若有所感。電光火石之間,兩道目光凌空相撞。
路博德把人送到軍帳門口,剛想上前稟報幾句,見狀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連日的昏迷讓霍去病面上微有消瘦,卻無損他的氣魄風骨。
此時一笑,更見凜然。
“陵月”
他朝著來人伸出手,一聲似嘆似囈的輕喚,仿佛隔著千山萬水而來。
然而,回應霍去病的,卻是江陵月惡狠狠扔在他手心的一道帛書。
“這是你寫的”
江陵月豎著眉毛問道。在霍去病面前,她從來沒紅過臉,從沒這么兇巴巴過。
霍去病遲疑了片刻,承認了。
“是。”
濃烈的酸澀感又一次襲擊了心頭。江陵月強忍著,好險才沒表情失控。
她又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你給路博德寫了,給陛下和大將軍都寫了怎么就沒有給我寫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
霍去病難得語塞。片刻后,目光落在衾被上散開的薄薄帛紙,微有悵色。
“上面的內容,你都看到了么。”
“別轉移話題。”
江陵月緊緊抿著嘴,下一刻卻落入一個久違的溫熱懷抱。霍去病清冽的氣息再度包圍了她,隔著一道薄薄的衣物,她甚至能感到胸腔中跳動的鮮活心臟。
只這短短的一刻,她的所有防線都潰不成軍,再也兇不起來了。
“陵月,陵月”霍去病在耳畔小聲喚著她的名字“我知道的,你會來的。”
即使那個時候,路博德支支吾吾,最后才承認自己沒通知長安那邊。他也莫名有這樣一種篤定,毫無根由。
“看見我寫的遺書。你就知曉我的心意了。”
江陵月心底卻暗道什么你的心意讓我去留隨意,這不是在戳我的心窩子么
但她什么都沒說,只默默抱緊了榻上的身影,感受著熟悉的體溫。
霍去病的聲音一瞬發緊,輕嘆了一聲,才道“至于為什么不給你寫”
陵月,是我愧對于你,所以才無從下筆。”
答應要保重好自己,他卻食言了。
連日的高燒昏迷,是兇多吉少之兆。倘若那個預想中的不幸當真發生了,他的心上人千里迢迢地趕來,卻只能無力地送他離開
那時候,還有什么好說呢。
帛書上每寫一筆,都無異于在她的心口上劃刀子。還不如好生托付陛下,她看了,也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沒事的,你人沒事就好。”
江陵月真心實意地說道。
事實上,能舉著帛書對霍去病假模假樣地發火,已經是救醒他的特權了。江陵月比誰都更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別再想了,別再想了。”